這年十月,劉邦過老家沛縣,想到自己少年蹲過的土街,吃過女老板豆腐的土酒吧,還有那些土哥們,頓生無限感慨。他在鄉下老家蓋的行宮裏大擺酒宴,請來街坊四鄰大吃大喝大樂三天三宿,和土哥們用土語說當年的髒話瘋話,快活得一塌糊塗,過足了老癮。
說到底劉邦是個比較平庸的人,論才能確實哪樣都輪不上,除了一張說髒話的臭嘴比較突出,便典型是個隻好吃喝嫖賭滿足本能欲望的閑漢。
但是也有人認為他還有一個最大的人生動力,就是喜歡傾聽他人的讚美和吹捧,他的一生甚至就是為此而去奮鬥的。為了贏得虛榮而衣錦還鄉,他在故鄉革了縣領導的命;為了革秦朝的命、革與他爭天下的人的命,他毅然離故鄉而去,革命終於革來了大富大貴。
他功成名就後對老爹劉太公說:從前大人常說我是一個專好遊蕩、不務正業的懶漢,不像二哥那樣勤勤懇懇幹活、成家立業,如今我創建的事業比起二哥來究竟如何呢?
劉太公眼睛很誇張地瞪起來,一驚一乍道:那怎能比啊,一個天上,一下地下,你是天上飛的真龍,你二哥不過是蹲在地上的土蛤蟆,沒法比!
得到老爹的如此高度評價,劉邦比吃了蜂蜜還高興。
他覺得全天下就他是最大領導了,比他大的,隻有自個的爹劉太公了,得了爹的表揚,就是最大幸福。
劉邦對爹煞是敬重,每五天要朝見太公,執家人父子之禮,拜望老爹。
太公也可愛,覺得受不住,派家人對劉邦說,“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如今皇帝雖然是太公的兒子,但他是皇帝,是人主,太公雖然是老爹,卻還是屬於人臣。怎麼可以有人主拜人臣之理呢?這樣弄下去,豈不是讓皇帝很沒麵子,又怎麼能得到臣民的尊重呢?”劉邦說:“這是什麼話?俺再做皇帝,也不是從泥洞眼裏爬出來的,也要認爹吧,也要拜老人家吧!”說著就匆匆往家跑。太公聽說兒子來了,抱著掃帚作朝笏,迎在門前,見著兒子隻卻步退走。劉邦忙下車扶老爹。老爹對兒子說:皇帝是人主,怎能因我為父親的緣故,便亂了天下的大法呢?
哎呀,劉邦猛然醒悟,便尊奉太公為太上皇;兒子、老子都有了身份,把個太公樂得合不攏嘴。
劉邦可算個孝子,雖說當初與項羽那廝爭天下,老爹做了項羽的俘虜,項羽要挾他,揚言道:阿邦,你若不快快投降,我就把你老爹烹得吃嘍!劉邦一聽,心裏發虛,仍是壯著膽子,裝作滿不在乎地說:好哇阿羽,你我是當著懷王的麵拜過把子的兄弟,俺的爹也就是你的爹,你把咱爹給烹了,別忘了分我一杯羹嚐嚐!項羽本分,被阿邦哥耍無賴這麼一說,竟說得沒了動靜,劉太公也就揀了一條老命。這條老命活到兒子當了皇帝,劉邦就想好好孝順老爹,把老爹從鄉下接到城裏未央宮來住,吃好穿好,享受榮華富貴。可老爹鄉下土包子一個,不習慣這些,反而覺得不似鄉間,與土哥們在一起鬥雞、走狗、博戲、蹴鞠快活。劉邦摸清了老爹心思,就下旨在長安城東百裏之地,照老家沛縣豐邑規模建起一處新城,將一些老爹的狐朋狗友接來,陪劉太公玩樂,安享晚年。
這年十月,劉邦過老家沛縣,想到自己少年蹲過的土街,吃過女老板豆腐的土酒吧,還有那些土哥們,頓生無限感慨。他在鄉下老家蓋的行宮裏大擺酒宴,請來街坊四鄰大吃大喝,大樂三天三宿,和土哥們用土語說當年的髒話瘋話,快活得一塌糊塗,過足了老癮。
劉邦還讓人挑選出一百二十名模樣好、嗓音嫩的沛縣兒童,組成一支童聲合唱團,教他們唱歌。大家飲酒到半醉半醒狀態,劉邦親自玩起了打擊樂——擊築,並詩興大發,作詩以歌,用破鑼嗓子領頭唱起來——大風起兮雲飛揚(童聲和道:雲—飛—揚),威加四海兮歸故鄉(童聲和道: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童聲和道:守—四—方)!
劉邦教孩子們玩“和聲”,把他的破鑼嗓子襯托得別有韻味,他唱得興起,拔劍起舞,將自己征戰沙場、建立漢室的波瀾壯闊的人生化成一曲雄渾悲吭的劍舞,舞畢慷慨傷懷,摸著孩子們的頭,淚下數行,自語說:我老了。又對沛縣老鄉親道——遊子悲故鄉啊!朕雖以關中為都,長住都中,但萬年之後,朕魂魄仍然樂於安息於沛縣。且朕由沛公名位出兵誅暴秦,今日方能有天下。因此,以沛縣作朕的湯沐邑,免沛縣全民賦稅,世世代代不必納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