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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為了早點見到未來的小舅媽,不惜間接謀殺了我的門牙,挨了外婆的一頓臭罵。說起來,哥嘴裏那幾顆門牙估計上輩子都是傷天害理之輩,所以這輩子投胎一個個都是命運多舛,劫難重重。

不管怎樣,小舅見到了小舅媽。小舅媽挺漂亮的,一見小舅就羞得低下了頭。話說小舅當年還是很帥的,在車站賣票,天天有大姑娘來他窗口排隊,花五分錢買張票卻不坐車,就為了看看他。

不扯閑話,繼續說下麵的故事。

反正吧,其實兩人早對上眼了,舅媽低頭那是天生的害羞,我真心不想往外扯,就一句:現在找個會害羞的姑娘比大學裏找個處女還要難。感慨而已。

他倆看對眼了,就開始吃飯,吃飯時也不忘對眼,吃完飯後再繼續對眼,我懷疑再這樣下去,小舅就成對雞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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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也挺中意這姑娘的,她笑著說:“姑娘天晚了,要不就在咱家過夜吧,咱家別的沒有,床管夠!”

這句是吹牛,家裏就三張床,大舅夫妻倆一張,我和外公外婆擠一張,小舅一張。話說回來,擠擠還是夠的,比如說,小舅那張床就顯得有點空。

小舅媽搓著發辮梢子,忸怩著說:“不要。”

小舅幫腔:“人家說不要!”

大舅是過來人,心裏有數,說聲“天晚了,蚊子多”就去上門板。

小舅媽更窘了,不搓發梢了,捏著衣角紅著臉說:“我要回家的。”

小舅幫腔:“她要回家呢,莫栓門。”

大舅哐當上了門閂,就拉大舅媽回了東屋。外公外婆也把我哄睡下了。就剩小舅他倆留在堂屋枯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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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足夠外公的打呼聲傳到了半裏外了,我在夢中看電視,從大娃出生開始都已經演到七娃合體成小金剛了。小舅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悄悄地打開門,趟出自行車,然後興致勃勃地送她回家,再興致勃勃地騎車回自己家。

到家時,我們已經在吃早飯了。外婆看他回來,不說話,隻是稀溜溜地喝粥;外公啐聲“沒出息”,沒胃口喝粥了;大舅苦笑:傻小子,下次出門別說是我弟,可憐我一世英名!

也難怪他們生氣,家裏窮,找個像樣的媳婦不容易,親愛的小舅你能理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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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後來吧,小舅還是跟小舅媽成婚了。

小舅常洋洋自得地說,小舅媽當時就是瞅他人老實、品行端正,才同意訂婚的。

這事他常掛在嘴邊,以至於我談戀愛那段時間他還經常對我耳提麵命:人要學老實,老天成好事。

我想這個年代,要真這麼老實,人家姑娘準認為我張偉是不折不扣的“痿”哥了。於是反問他:如果當晚你不讓她走,把生米煮成熟飯,後果會怎樣?

他冥思苦想了半晌,一拍大腿,跌足長歎:哎呀,早知道……

其實他是早就知道了的,小舅也是個聰明人,隻不過他很愛小舅媽,隻不過他本性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和我一個吊樣!

其實我反問他的時候,也就是在反問自己,因為不止一個姑娘認為我是“痿”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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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是快樂的,但快樂是短暫的。我花了一個月在心疼自己的大門牙,再花一個月期待新的大門牙。

當大門牙從上齶破土而出的時候,暑假結束了。我上一年級了。

學校還是那個學校,同學還是那些同學,倪老師還是那個倪老師,一切都沒有改變,唯一改變的是葉蘇潔,上學期她轉學了,這學期更徹底,她搬家了。這很讓人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