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2)

比如說,村前有條港,港裏有條小石船,我們看到了就躍躍欲試要劃船。兩人小心翼翼地爬上船,解開索,撐起竹篙,然後發現劃船很不好玩,我們要向東,它偏向西,我們要向前進,它偏往後退,於是不劃了,小心翼翼地爬下船,放下竹篙,然後忘記了扣上繩索。

後來村裏那打魚為生的張叔就此失業了,失業的他承包了村後的磚窯開始燒磚製瓦。但我們並沒有就此放手,我們又來到了磚窯上玩捉迷藏,磚窯像座小土山似的,上麵有很多樹,玩起來很帶勁,更帶勁的是,我們發現了窯後有池瀝青,估計是燒窯時用來生火的。

我們瞅著這一池烏漆抹黑的東西發呆,丁波問:“哥,這是什麼?”

我想了想,告訴他:“石油!”

丁波不相信,說石油哪有這麼稠的,扔塊石子在上麵都沉不下去。

我說:“石油可以點得著,我們來試試?”

丁波說好,然後一溜煙地跑回家拿火柴。

我劃上根火柴往瀝青池裏一扔,火柴落上去就熄了,丁波笑了:“不是石油吧!”

我急了,扯下一把茅草,點著扔下去,很快地火頭竄了起來,看著滿池的火焰,我淡定地看著丁波,說:“怎麼樣?哥沒騙你吧?這,就是石油!”

丁波看著滿池的火焰:“嗯,真是石油哇!”然後看著越來越旺的火焰不無擔心地問:“現在該怎麼辦?”

我放火已經很有經驗了,知道第一現場是呆不得的,於是拉著丁波一路跑到了河對邊,然後開始隔岸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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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張叔和趙二狗打了一架,指責對方放了他的船,燒了他的柏油。丁波在旁邊拉拉我的袖角,嘀咕道:“哥,是柏油,不是石油!”

我甩開他的手說:“閉嘴!”然後拍著手為張叔加油,張叔果然如虎添翼,很快打贏了趙二狗。

現在想起這件事還是挺愧疚的,不過張叔也好,趙二狗也好,如今都發了財,成了大老板,興許不會記恨我這個小小吊絲了吧!

放火後那幾天,我們還是很乖的:其實每次闖了禍後,我們都是很乖的。

於是外公用硬紙板畫了個棋盤,又剪出棋子教我們下象棋。丁波學得很用心,所以他的棋藝一直比我高明,包括很久很久以後。就前幾年,隻要下到象棋,他就打趣我:“說你是‘臭棋簍子’,都是對‘簍子’的侮辱!”這讓我很沒麵子。

當年我下棋的章法是不拘一格的,車可以當炮用,炮可以當車使,馬從來不會蹩腳,帥也可以走出九宮格到對方陣營串串門。比如有一次,下著下著丁波就發現不對勁了:“你的將軍怎麼到我家來了?”說完瞅著我的“將軍”發愣,我麻利地用“將軍”吃掉他的“帥”,然後從容地告訴他:“我的將軍是張飛!張飛聽說過嗎?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砍瓜切菜耳!”(其實是探囊取物,這成語對當時的我來說比較複雜。)

丁波點點頭,“哦”了一聲,那幾天我們正看《三國演義》來著,所以他很快理解了這一走法,然後下一盤無論如何都要用“將軍”,不要“帥”!

很多時,我們下棋的當兒窗外都是暴雨嘩嘩的,我們坐在窗前,啃著條帶刺的黃瓜,不時有雨星濺在臉上、身上。我們一邊下著棋,啃著黃瓜,一邊領略這夏日難得的清涼。

多年以後,想起這一幕,依然覺得溫馨無比,似乎唇角邊還殘留著黃瓜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