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來了個遊方道人,便出售此物,說是送子納福!”答話之人咬牙切齒,其餘眾人也是義憤填膺。方才那架勢,再怎麼傻也知道是這瓷娃作祟了。也有人麵色青灰搖擺不已,怕是買了瓷娃的。
“無須擔心,隻有這一個於人有害。”
悅真子出言安撫,村民是放心了些,隻是回家當然該砸還是得砸。
“那遊方道士,你們可還認得?”
“認得!認得!那惡道士……哎?”眾村民初時爭先回答,但突然一臉疑惑沉寂下來,彼此對視。不隻是已經模糊了遊方道士的樣貌,仔細一想竟然連他的到底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記不得了。
悅真子一看便知,這些人是中了迷魂咒,雖然對方修為不高,但對付這些凡人已經夠了。若想知道那人相貌,悅真子隻有搜魂,可那也與殺人無異了。又略略安撫了驚慌的村民,賜下一道靜氣安神的道符,帶著宋鉞離開了。
他師徒走後,此地再也不敢隨便買什麼賜福之物,倒是在大坑之處建了一座神龕,供奉灰衣道人與一位奉劍童子,悅真子賜下的道符便被貼在道人泥胎背後。此後但有問卜吉凶、禱告康健、祈風求雨之事,便到神龕前獻上供奉,若有婦人求子,也可去觸童兒發頂,竟十分靈驗。又幾十年後,但凡滔城人士,皆隨身佩戴灰道人師徒的銅牌,那就是後話了。
悅真子帶著盧玳,將其餘未有四村八寨全都看過,又在其中一村一寨中發現了瓷娃。無論村中有瓷娃與否,悅真子每到一地都將村民全部喚醒,施展法術,治了村中幾人舊疾,又炸了幾棵大樹,幾座老宅。連哄帶嚇,讓他們日後不敢再輕信他人。
村寨都走完,正是天光微亮的時候。師徒二人回到城中,直奔李天官處。這次也不從大門進了,悅真子飛到天官府上空,翻掌便將李天官攝了出來!李天官還在好睡中,連褲子都沒穿,甩著兩條光腿外加腿間那物事掛在半空中。不止他府內之人,就是左右四鄰,街上行人,隻要仰頭便能將他醜態看的清清楚楚。
“你自何人處得知黑十七洞府所在?又是從何人處尋到劇毒,害了無數水中生靈?!”
李天官自成了天官之後,哪裏受過此等侮辱。可他不過是個煉氣初期,修為連盧玳都比不過。悅真子堂堂金丹,李天官火氣剛起便被壓得頭暈目眩,胸口更是如遭雷擊,好懸吐血,頓時什麼氣也不敢有了。顧不得丟態,立刻乖乖道來。
“黑十七之事,乃是聽聞一位路過道友所言。在下一時貪心,引了妖怪出世,悔愧不已,還請道友……”李天官眉心驀地一痛,好似有鋼錐在紮,推諉叨擾之言與咬破舌頭的半口鮮血一起被他吞到了肚中。
“毒!”事到如今,李天官還將所有罪過都推在那黑十七身上,悅真子對他越發厭惡。
“那毒……毒……”李天官又艱難咽了兩口,“那並非是毒,乃是媚蛇血。化在水中,與人無害。”
“你又為何命城主封村,斷了村民活路?”
“我隻當那黑十七就在村子四周,才毒害了那許多家畜,不讓他們出村,原先乃是怕他們也成了妖物餌食。”
“你我雖是同道,但你即便並未與之同流,卻也是縱容魔修。數百條生靈性命因你而亡,你卻一心隻思享樂,毫無悔改之意!隻此種種,你所行之事與入魔無異!”
“道友……前輩!晚輩自知罪孽深重,還請前輩給晚輩一個……”李天官知道不好,匆忙出言認錯,但他哪裏是誠心?況且此時也時晚矣。話沒說完,李天官便渾身抽搐起來,他眼白上翻,口吐白沫,甚至屎尿齊流——正在下麵看熱鬧的人一陣驚叫。
之前悅真子對李天官已有懲戒,如今雖讓他丟醜,但還是以言相詢。若李天官從實說來,又有悔改之意,悅真子也隻是將原本循序漸進的散功之懲,變作立刻毀去他的修行,但終究還是會留他一條命在。但李天官不但不知悔改,反而隻知砌詞狡辯推卸責任,那還如何饒他?!
悅真子不再手軟,當即就對李天官施了搜魂之術。以金丹對煉氣,李天官那點點頑抗,譬如薄霧,風吹便散,一生所為盡在悅真子麵前攤開。悅真子這一看之下,頓時更怒。
天官一職,既是修士又是一地父母,正該最是親民之人。但李天官以這身份卻不隻是害了青柳村一村人命,他采補童男童女,並非全都自願,鬧出人命的不知凡幾。強賣所謂仙丹,城中富戶但凡不買者,竟被他下符咒殺。如此種種,不可計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