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狐王的一脈,與尋常野狐不同,乃是占據了碧樂丘小福地的狐族,碧樂丘雖然是個小福地,卻尤其適合妖怪修行。從上十萬年前的祖上修的就是天狐道,麾下屬民修的不是天狐也是玄狐道,狐族天賦異稟,碧樂丘小福地無數歲月休養生息,如今又丁口眾多,碧樂丘狐族早已算是仙家一脈。尋常二品仙蹤,底蘊都不如這位狐王深厚。
尤其狐王天鋒乃是昱狐,外表上看就是金毛狐狸,狐狸的毛色原本就是天賦高低最明確的佐證,修天狐或玄狐道的,純色紅狐尚可,黑狐中上,銀狐最佳,昱狐……若非真有一個天鋒為證,昱狐原本也是傳說中的靈物。
所有人都在看天鋒,盧玳也在看,因為又見個帶色的。他這時候還不知道這位是狐妖,畢竟真正見的妖怪隻有自家師弟黑聚流。其餘得了消息下山除妖,基本上見的妖怪也就是大點的野獸,又或者完全是凡人臆想出來的。但別人是看了就不放開,盧玳是看了一眼也就轉身,他要回房的決定並沒改變。但今天他是走不了了,剛邁開步子,一道涼風擦著他的脖子吹了過去,瞬間盧玳寒毛都立了起來。
盧玳立刻站住了,這風不對勁。想法剛從腦海中浮現,就有數道不知從何處來的白光擦身而過,盧玳眼看著自己肩頭被白光擦過之處,浮出一道淺淺煙影,隨著耳邊滑過數聲輕笑,煙影也隨之消散一空。不隻是盧玳,周圍小門小派的修士都是如此。
這東西雖然消失得輕飄飄,自身也並未感覺出什麼異常,但誰都知道自己這是著了道,頓時就炸了鍋一般。
“何物!”“哪裏來的邪魔外道!”“何人突施暗算!”
之前被推來擠去各種憋屈也就算了,那些都是仙家高門,人家不將他們當做塵沙一般,嫌棄他們弄髒了地方,已經讓他們是滿心歡喜了,尋常修士又怎敢有計較之心。但如今做了這般鬼蜮伎倆的,明顯不是一路的仙家,高聲喝罵詛咒就毫無忌諱了。
眾修士正在這裏鬧騰,就聽“嗡——”然一聲,撥弦弄琴之音。舟上悾蓓子等三個金丹修士都是臉色一變,眾多築基修士更是頭暈目眩,身體搖晃了起來。琴聲卻未停,初時細微嘈切,如潺潺春溪。複又上挑,開朗舒緩,暖人心脾,忽而又是一轉,如百珠炸裂,萬馬齊奔,激越奔放!
琴音雖好,眾人卻是無福消受的,之前淨明宗護住龍舟的法器此時更是波動劇烈,寶光陡然一暗,雖眨眼之後立即恢複。但盧玳身旁一個師兄,已經一口鮮血噴出,麵如金紙,渾身萎靡。其他人雖勉強堅持,但也好不了多少。唯一的例外就是盧玳了,他是一點異樣都沒有。
這琴音直擊神魂,主要針對的並不是他們這些小門小戶,眾人又在淨明宗法器護持之下,因而隻受了些餘波。但就是餘波,也不是尋常築基修士能夠應對的。唯有盧玳這怪胎絕對是個例外,他初聽到琴音還想:彈棉花的?怎麼修士裏還有幹這個的?
會如此想,一麵因為他確實是個音癡,無論音色好壞,在他耳朵裏都是“嗡!嗡!嗡!”之音,至多快慢略有不同。他隨著悅真子遊曆時,也沒見過彈琴,隻見過彈棉花的。同門眾人更沒一個善音律的,不,一個墨隨會吹竹笛,乃是當年放牛時學的,可從沒當著他的麵吹過。盧玳偶爾聽到,還以為是誰沒事喜歡吹哨子。
盧玳無感歸無感,周圍人的反應頓時讓他知道這彈棉花是個攻擊的招數,立刻也盤膝坐下,做出運功抵抗的架勢,額頭上也逼出些汗水來。
“無上太乙天尊——!”一聲尊號,也不知是哪位大能呼出,如隆隆滾雷,又如轟轟戰鼓,從耳邊炸響,壓下了琴音。
“原來是極樂夫人大駕到此,我等有失遠迎。”這聲告訴了眾人彈琴者何人的招呼就輕了許多,也遠了許多。盧玳的目力隻能看見北邊有些人臨空站著,他們不遠處有朵原本與眾無異的雲彩突然化作了紫色,緩緩降了下來,紫雲上一眾男女都是一席似透不透,若露不露的薄紗蔽體,各自手中捧著一件樂器。
“莫掌門客氣,小妹/小弟來遲,方才一曲獻上算是賠禮,還請諸位哥哥姐姐不要怪罪。”
聲音傳來,飄飄渺渺,虛虛幻幻,有人聽來嬌嗲可愛,有人聽來清冷高貴,有人聽來方正端素,還有人聽來溫文爾雅……各人耳中竟都是不同的,不隻聲音語調年齡氣質不同,甚至性別自稱在各人聽來都是不同的,且都覺得這說話的人兒仿佛自己的夢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