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渡城這些人,原本也都是說句話能起風,跺跺腳能地震的。
但他們這情況是形容,碰上真的能扇風震地的,這些人就不成了。
上層的人在愁,靠著他們吃飯的人也在愁。
“黑哥,這是真要走?”某間小院子裏,五個壯漢聚在一起,喝著老酒,吃著小菜。酒菜的檔次比之長錦酒樓差了何止千裏,但是他們正在議論的事情,卻和長錦酒樓裏的人並無不同。
“走。”被稱黑哥的,是個黑鐵塔一般的壯漢,聽手下小弟一問,他幹了一口酒,極為幹脆的點了點頭。
“黑哥,不至於吧?就算這地方換了個主家,但是那些神仙真的能自己來管事不成?更何況……更何況咱們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魯季,我們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話也隻有你說得出來。”
黑哥這麼一說,眾人幹脆都笑了起來。
他們是混混,黑心的混混,每個人手上的人命沒有十條也有八條,為了錢,什麼髒事爛事都幹得出來。
“黑哥,我不想走,神仙又不是沒見過,那一個個的不都是住在大宅裏,和達官貴人有什麼不同?那是不鑲金的馬桶都不會用的人物,哪裏會紆尊降貴的管起咱們這種小人物?”魯季聽他們笑卻也不以為意,“這裏多好啊,人膽子小,卻又都家底肥,姐兒哥兒更是一個比一個俊俏。”
一聽他這麼說,其餘三人也漸漸不笑,看著黑哥的表情也有些希冀。
黑哥表情不變,夾了一口菜:“你們見的哪裏是真的神仙?那些豪宅裏住著的,也就是比村頭的神漢仙姑有點道行而已。十幾年的兄弟,我才說這句話,你們若不想走,我也不會勉強,我是一定要……”
黑哥話未說完,外邊忽然鬧騰了起來。
“仙人!仙人——!”
雖然外邊亂糟糟的,喊什麼的都有,但這兩字顯然是喊得最多的。
***
其實沽渡城的人,就算見著飛在天上的修真者激動,原本也不至於如此激動,但是,誰讓最近頂頭上司要換人這種事,折騰得實在太大呢。
盧玳站在沽渡城上空,他很確定,師父就在下麵這座城市裏。但人一旦多了,這寶珠和法寶本體的感應就被混淆了。
他腦海中浮現的頭一個找師父的方法,就是把惡的全吃光,剩下的無論是普通人還是善人就都老實聽話了,到時候盧玳就能把這些人分區分批,一點點查找,總是能夠找出誰是師父的。
第二個想法是直接喊一嗓子“師父你不出來我們把他們全殺光!”
可是這兩種想法剛在腦海中出現,就被盧玳自己叉掉了。
——要那麼做了,就真的一輩子都別想讓師父回來了。不那麼做,又要怎麼辦?
話說他連師父到底為什麼突然跑了還不知道呢,現在真是難了。
於是盧玳就懸浮在沽渡城上空呆,城裏的人一開始還各種歡呼,各種跪拜。過了大半個時辰盧玳還在天上,城裏的人就開始感到不安了。
一個時辰後,盧玳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城裏就一片死寂了。
一個半時辰後,終於,城裏出來個長胡子老頭,踩著個深紫色的大葫蘆,飄飄悠悠優哉遊哉的飛上天了。這老者名清逸,乃是魏國國教上清門的一位祖師輩的高人,前兩日才派來沽渡城的。頓時就有認識的人在心裏歡呼,甚至還有人想著老者能把那年輕修士打出沽渡城去,他們也就無需搬家了。
其實他們哪裏看得出來兩人修為的高低,隻覺得“老”神仙必定是比“小”神仙厲害。清逸是有苦自己知,他就是個築基中期,而且壽元隻剩下二三十年了。但這“年輕”修士……反正他是一點也看不出人家修為到底是多少的。
他那葫蘆飄得優哉遊哉也不是故意的,而是他的修為葫蘆隻有這個度。
至於上清門……在芸懷東洲,這種和俗世混雜的宗門,都是最下層,不入品的。別說現在的廣嵐門,就算是曾經的廣嵐山門,都是上清門高山仰止的龐然大物。
所以,被派來的清逸從一開始就不是給沽渡城撐腰的,甚至都不關魏國什麼事。他來的目的,是希望能夠成為廣嵐門的外門,就算成不了掛靠在廣嵐門也好啊。
飛到大概是距離盧玳還有兩三丈遠的位置時,清逸就現自己飛不動了,好像前邊有一堵看不見的牆。清逸不敢再試自己是不是還能繼續飛,甚至還稍微後退了一段距離。
“這位前輩……”清逸很恭敬的對著盧玳行禮。
盧玳在呆。
“這位……前輩?”清逸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大著膽子提高了一點音量。
盧玳還在呆。
“前輩!”清逸又更大聲了一些,心裏忍不住腹誹:莫不是這位前輩耳背?
盧玳眼珠子終於動了一下,看著清逸,原本極為不耐煩的他,想把這蒼蠅一巴掌拍走,可是卻又靈機一動。
“你是這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