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客廳裏隻剩下淑貞和鄧建國兩個人。孩子們回了房,屋子裏一片寂靜。
鄧建國看淑貞一眼,嘴唇動了動,歎口氣,回到自已的房裏,淑貞整個人仿佛木了,她像個機器人一樣,打掃房間,整理家具,做完所有的家務活,走到孩子的房間。
小林已經睡去,房門沒有關,燈還開著,她慢慢走進去,走到她床邊,坐在床頭看著她。這孩子已經睡過去,淚跡淋淋的一張臉,額頭上的傷痕已經結了痂,一條裸露的胳膊露在那裏,上麵烏青發腫的掐痕仍然還在那裏。
淑貞就那樣靜靜的看著自已的女兒,眼裏因為心疼慢慢的有了淚。
孩子,她的孩子,她之所以委屈自已,什麼都不計較,隻想著平安的過去,隻不過是想著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對於這個男人,在他答應改過,第三次食言後,她已經慢慢絕望了,可是小三並不放過她,她親自上門拿著離婚協議書來逼宮,再冷靜的人也受不了,她才不顧一切的走回了娘家。
現在想想,自已真的是太不顧孩子了,這些天,她不在家,兩個孩子受了多少苦,她不知道小林小木為了讓她回來,想了多少辦法,流了多少淚。
淑貞坐在那裏,輕輕的握著小林的手,沉默在那裏。往事像河水一樣湧過來,過去的點點滴滴全到心頭來。
小木和小林都是她親手帶大的,鄧建國的媽媽身體不好,所以不能幫他們照看小孩,剛生下兩個孩子,都是淑貞一個人帶大的。
小林比小木小一歲,在小木出生一年後就出生了,沒辦法,隻得把小木送到爺爺奶奶家,讓老人帶著,生病也隻得幫忙照顧,她一個人帶不了兩個孩子,兩夫妻一邊做生意,她一邊奶著孩子。
小林是她一手帶大的,多麼可愛的寶貝。她清楚的記得她第一次說話的時間,叫出來的字眼,就是媽媽,清楚的記得她學會走路的樣子,這孩子身子弱,到了四歲才學會走路,她永遠記得那天,學會走路了,好開心的樣子,搖搖晃晃的向她跑過來,尖著聲音歡叫道,媽媽,我會走路了,媽媽,我會走路了。她伸開手向她迎過去,不放過她,怕她跌倒,她搖搖晃晃的跑過來,重心不穩,撲倒在她懷裏,兩個人抱著,因為欣喜笑成一團。她三四歲的時候,小木不在身邊,建國為了生意成天不在家,有時候出差幾個月,隻有小林陪著她,可是那陣子,也許是她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小寶貝讓她多開心啊,她叫她寶貝,她就叫她媽媽,她叫她囡囡,她就叫她老娘,她叫她大妹子,她就叫她大兄弟,她叫她女兒,她就叫她親娘,她叫她林兒,她就叫她老媽,她叫她BABY,她就叫她MAMI。兩個人總是一個叫著一個應著,然後笑嘻嘻的抱成一團,臉貼著臉,她摸著她厚厚的小耳朵,她用小手撫著她的臉。回憶讓她愴然失神,眼淚無法控製,姍姍的落下來。
她在燈光下看著她,小林長得很像她,簡直一個模子生出來的,一樣清秀的眉眼,白白的皮膚,小時候的林兒好可愛,她總是會說許多話逗她開心,她會用不同的聲音模仿一家人,學爸爸,淑貞,你今天好漂亮哦,學哥哥小木,媽,你今天真好看,學她自已,不用學,媽媽,你今天好漂亮哦,林兒為什麼這麼漂亮呢,因為林兒長得像媽媽啦。
她自言自語,在她的麵前表演著不同的家人,雖然隻有兩個人在家,可是讓她感覺一家人都在一起,沒有分開一般。
可是老天仿佛妒忌她的幸福一樣,她原本以為自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有一雙漂亮聽話的兒女,有房子,開著自家的車,生活在這個大城市裏,過著自已悠閑的生活,有愛自已的老公,而且這個老公是苦出身,很有事業心,她原本想著這樣的生活能夠過一輩子,她會好好照顧一雙兒女,孝敬老人,照顧好自已的老公,她知道老公在外麵辛苦,沒有他就沒有這個家,所以隻要他回來,她都對他很好,好到任何話都不會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