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宋玉回眸淡笑,這新娘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子淵。”

“對對,子淵……”

爾雅還沒來得及說主要內容,宋玉又截住她話道:“子淵乃吾乳名,剛才因錯識姑娘為吾妻,所以才這般自薦。吾大名單一個玉字,姓宋。”宋玉如此說道,不過又耍了個花腔,一來在女子麵前展示自己就是大才子、大美男宋玉;二來是為顯示自己的君子之風。

若喚作旁人,這法子必是管用的,可偏偏他遇到的是登徒爾雅,登徒!爾雅愣了愣,消化完宋玉的話後不確定地重複了遍:

“宋玉?”

宋玉隻當某人被自己的才華所傾倒,連忙頷首。

“當官的那個宋玉?做文學侍從的宋玉?”

點頭點頭,小娘子上鉤了,這樣的身世不怕今晚折服不了你。

“與登徒子共事的宋玉?”

問完這句話,登徒爾雅的音調已變得陰陽怪氣,可憐宋玉聰明反被聰明誤,被爾雅容貌迷得暈頭轉向,隻露齒甜笑:

“是也!是也,不過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說登徒浪子這樣的慳吝小人實在大煞風景。”

語畢,登徒爾雅直接撲倒在了床上捶被子。天啊,這是造了哪門子孽?因這個王八蛋說什麼也嫁不出去就算了,現在好不容易去填房還被他娶回了家?被娶回家,他還說爹爹大煞風景?!

登徒爾雅突然捶胸頓足,委實嚇壞了宋玉,雖然我美貌英俊,你也不用高興成這個樣子吧?於是之,宋玉連忙奔過去,半扶半摟地擁住爾雅道:

“爾雅,怎麼了?”

登徒爾雅感覺到腰間突然多了隻豬鹹手,眼眸一冷,瞥視宋玉。娘,對不起了,雖然你說過女子要委婉動人,但我真的是……忍不住了!

“宋玉,你知道我是誰麼?”

宋府,奶娘、王叔、祺安帶著兩個小主子宋澤、宋鈺遠遠躲在亭邊看新房裏,燭光明明滅滅。

歎息,歎息,還是再歎息。

王叔終於受不了,給了奶媽一個大白眼。

“我說奶媽,這大喜的日子你歎什麼氣?”

奶娘抽了抽,“少爺是我奶大的,沒想到這麼快都成親了,我感歎嘛!”

王叔啐了口,道:“婦人之見,你現在應該想的是日後如何服侍少奶奶,如何幫助她管理家務。”

奶娘擦了眼淚,又歎了口涼氣:“對對,可惜我不能再生養,不然還可以幫少爺少夫人奶孩子。”

本在喝水的祺安“噗”地一口噴了出來,委屈道:“娘,你能不能不要異想天開。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少爺進去那麼久,這蠟燭都沒熄,不是說明還沒歇下嗎?”

已十二歲的小侄女宋澤搭著腦袋,無聊地盯著一幹人等吵鬧。“無聊,洞房花燭夜有什麼好看的?不過,不知道二叔怎麼樣才搞得定這個女人。”

宋鈺今晚特赦也喝了些酒,此刻正在眾人麵前打醉拳,聽了老姐的話嗖地一下湊到宋澤麵前,大著舌頭道:

“泥……懂什麼,二,二叔他有九鞭,哪個,哪個女的都喜歡!”

本還在抽泣的奶娘聞言頓時張大了耳朵,不純潔道:“九鞭?!少爺他——”眾人集體鄙視,管家王叔道:“宋鈺是說少爺有文采,著有文章《九辯》,再加上那樣的相貌,蓋頭一掀,哪個女子不歡喜?”

奶娘諾諾地點頭,末了又突然大叫一聲,駭得眾人都激了激。

“娘,你又怎麼了?”

奶娘道:“我隻是突然想到,萬一…我是說萬一,那個新娘早就和自家夫婿見過麵怎麼辦?”

語剛畢,新房內突然傳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聲:“你,你不要過來——”一家人霎時鼓大眼睛,宋澤首先嗤之以鼻:“二叔這麼弱,被反壓了?”

與此同時,房內再次傳來宋玉的嚎叫:“痛!痛,輕點!”這次,包括粗神經的祺安在內齊齊臉紅了。祺安捂臉道:“沒想到少爺竟然如此弱不禁風——”可是,痛?少爺他能有哪裏痛?

頃刻,那嚎叫聲漸漸變成可憐兮兮的殺豬聲:“救命啊!!!!”

這個洞房花燭夜,還真是精彩。

作者有話要說:真冷,嗚嗚!

第六章

等眾人終聽出絲不對勁,踢門衝進新房之時,就看到了這樣一幕:床底間,嬌小可愛的新娘半跪著,正用力地拐著宋玉的手肘,她下麵就是他們苦命哀嚎、手臂已經差不多脫臼的少爺。

奶娘見狀,首當其衝地撲了過去,分開兩人後拍著登徒爾雅的香肩道:“哎喲喂,這新夫人的手勁好大,竟連少爺也能鉗製住。”

趁著這空當,祺安聯合王叔把宋玉搶救出來,扶到一邊兒,順便鄙視胳膊肘往外拐的奶娘。奶娘也知自己說錯了話,嘿笑一聲道:“少夫人,這洞房不是這樣洞的,許是親家夫人沒跟您說清楚,奶娘我來教教你。”

自眾人闖進來,登徒爾雅雖客氣地放開了宋玉,但目光犀利,卻一直膠在宋玉身上。見那張絕世俊臉由剛才的春風得意到此時的驚慌失措,爾雅就覺得心情大好。冷哼一聲,爾雅道:“教我洞房?你可先問問你家少爺還洞不洞房來著?”

聞言,已接近虛脫的宋玉抖了抖,這才看向登徒爾雅。剛才的柔情蜜意全拋到了腦後,望著那張剛才還被他捧到天邊的花容月貌,宋玉隻道:

“你剛才說你是……是……”

登徒爾雅叉著腰,笑得好不狂妄:“是,我說我是登徒爾雅,登徒!”爾雅故意強調了自己的姓氏,惡趣味地看宋玉又瑟了瑟。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他爹爹被眼前這個王八蛋害得名譽全掃,自己也因他的一首《好色賦》隻得去給別人填房不說,此刻竟如此冤家路窄,又陰差陽錯地來了宋府。

這就是天意,天意要她來替爹爹和自己報仇,所以,剛才向宋玉和盤托出後,登徒爾雅非常豪氣地使出了殺手鐧——六折蓮藕挫骨手。顧名思義,這招式就是封住手臂六大穴道,然後扼腕使其麻木痛苦卻不脫臼,相信宋玉現在個中滋味甚也。

一旁淡漠的宋鈺蹙眉道:“登徒這個姓氏不多,難道你是二叔仇人的——”後麵的話自動隱去,登徒爾雅卻已磨牙霍霍向“夫君”:

“沒錯,我就是登徒子的女兒。”

“………”一屋子隻聽到抽氣聲,宋玉痛苦得閉了眼,自言自語道:“大哥,你害我好苦啊啊啊!”登徒子有個女兒他是知道的,隻是那小老兒往日“二丫二丫”的談及女兒,他竟一點也沒和眼前玉人兒聯係在一塊。

二丫,爾雅,為何這麼一個漂亮可愛的新娘會是登徒子的女兒?他的女兒難道不該是粗鄙如村姑、蠢鈍若癡兒嗎?不,眼前這個女人比村姑、癡兒還要恐怖百倍,暴力、血腥!

宋玉如此給登徒爾雅下了定義,穩下神地摸了摸已沒知覺的手臂道:“登徒姑娘,這一切都是個誤會。”

爾雅揚眉,佯裝天真:“誤會?剛才還有個人拉著我的手說歡喜我,怎麼這一刻立馬就變成誤會了呢?”

所有目光又齊刷刷地回到宋玉身上,鄙視兼唾棄。這宋玉往日眼光挑剔至極,這家女子腿太短,那家婦人牙齒外露,對登徒子這等人更是抬都不抬一眼,沒料這一入洞房,見了他家女兒就鍾了情,實在變化得也太快了些。

宋鈺率先丟下一句“無聊”,扯著醉醺醺的孿生弟弟走了。奶娘喃喃一句,也拽著肥屁股走人。宋玉耳尖,聽清楚她道的是:“少爺這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嗎?報應啊報應,奶娘我不管了。”

臉黑了黑,宋玉再抬頭,發現王叔和祺安也正往外跨步,忙大聲喝住。王叔頓了頓,道:“少爺,王叔我年少時跑江湖,學了句話覺得終身受用,現在贈與你。”

“?”

“出來混,欠的總是要還的。”語畢,王叔遁隱。

宋玉愕然,什麼意思?難道王叔是指,整件事情自己才是壞人,至於這位野蠻的登徒姑娘卻是受害者,他先害她先是嫁不出,現在又鬼使神差把人接了回來,所以,這是報應?!

宋玉正欲再言,王叔和祺安就已出了門,祺安在關上門的前一刻,斜眼道:“少爺,我終於知道老爺為什麼會托夢了。”

“?”

“自作孽不可活。”語畢,房門再次關上。宋玉一愣,下意識地回頭去瞅登徒爾雅,隻見對方勾唇淡笑,伸手哈了哈氣,捏地咯咯作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宋玉見勢,哀嚎一聲,捂著無法動彈右臂落荒而逃。

兩人的洞房花燭夜,終在新娘獨守空房、新郎逃竄至書房度夜劃上了圓滿的省略號,故事,才剛剛開始而已。

常言隻道,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乃人生四大幸事,誰又能曉,人生四大不幸事?卻聞:

久旱逢甘露,半滴;

他鄉遇故知,討債;

洞房花燭夜,仇家;

金榜題名時,鄰裏。

翌日清晨,登徒爾雅被奶娘喚醒,因嫁妝包裹甚的全不在身邊,隻得簡單洗漱,就換了奶娘的衣裳出去吃早膳。

果然,宋玉看見她,反射性地怔了怔。登徒爾雅嗤笑道:“不要怕,今天本小姐心情好,不打你。”說罷,才輕移蓮步進了屋。

宋澤見狀,忙狗腿地給爾雅抬了隻凳子,又用袖子擦了又擦,才滿臉諂媚道:“嬸嬸,請坐。”這邊祺安又是布筷又是添粥,亦是殷勤無比。宋玉奇怪地盯著一家人,隻覺得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他才是一家之主了。

登徒爾雅受之無愧地坐了,卻並不動筷,隻瞥著宋玉道:“福祿街祿寧書院,吃完早膳後,你送我回去。”

宋玉抬頭,“送你回去?好像登徒府不在福祿街吧?”

“登徒府自然不在福祿街,那是我夫家。”登徒爾雅並不是沒腦子,昨晚鬧成那般,要想宋玉送他回夫家委實不大可能;黑燈瞎火,她雖有信心自己走去夫家沒人敢劫色,但是一個弱女子三更半夜遊蕩街巷也實在不大像話。於此,才暫且委屈留宿一晚。

宋玉詭異笑道:“夫家?你不正在夫家坐著喝粥嗎?”

登徒爾雅聞言,柳眉倒豎:“你的皮,真是又厚又癢。”昨晚她本不想出手,隻是氣上心頭才小小收拾一番,其實也並沒有打算真把宋玉如何。不過此刻看來,這宋玉還真如爹爹所言,不要臉得緊。

經過一夜洗禮,宋玉也早摸順了爾雅這隻母老虎的毛,少了份惶恐、多了份淡定,笑得奸詐無比:“我明媒正娶把你抬進宋府,堂也拜了、房也洞了,這不是你夫家是哪裏?”

宋玉的目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死皮賴臉要把這媳婦留下。雖過程出了些意外,但劫親的宗旨未變——找個當家主母料理家事,死去大哥的話看樣子不大靠譜,但既然人搶都搶回來,自己又折了條胳膊,自然要賺夠本才行。

嘭!

登徒爾雅拍案而起,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無——恥——”

原以為在桌上的一對孿生姐弟會被嚇著,誰料淡漠如宋鈺,依舊搭著眼皮喝粥,連“無聊”兩個字也省了。倒是宋澤,見登徒爾雅雙眼竄出熊熊小火苗,連忙從花台後摸出根卷了又卷的鞭子來,屁顛屁顛地遞到登徒爾雅手上:

“嬸嬸,我把我師傅送我的皮鞭借給你,交換條件是你要教我怎麼才能像您昨晚一樣,把二叔打得嗷嗷豬叫。”

“宋澤,你反了!”宋玉怒發衝冠,也拍案而起。

宋澤嘿笑兩聲,扮鬼臉道:“二叔是你說的,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若為真理不擇手段也是可以的。學武乃我最高夢想,它就是真理,所以我認為可以為!”

登徒爾雅聽得心花怒放,摸摸宋澤的小腦瓜就接過鞭子,“送還是不送?”

聞言,宋玉不怒反笑:“登徒姑娘倒是聰明人。”

“什麼意思?”

宋玉用未受傷的左臂撣撣衣衫,一派倜儻。“這大門敞著,你又會武,要走誰攔得住?登徒姑娘一定要在下送你去李府,不過怕李府人懷疑你在宋府過了宿,非完璧之身,想以我現身說法來辟謠,告訴所有人我們清白坦蕩。”頓了頓,宋玉才又道:“不過姑娘實在錯看在下了,如果我真送你去,在下會告訴所有人我們已成好事。”

“你!”登徒爾雅氣得咬牙切齒,一時忍不住,嘩的一聲鞭子已甩開。宋玉心虛地往旁邊閃了閃,但依舊死鴨子嘴硬:

“你現在隻有兩條路,一就是留在宋府做媳婦,二就是回登徒府,李府是斷然不會再要你了,不過真若回娘家登徒姑娘可要好好想想,這好不容易嫁出去的女兒平白無故又被退回本宗,不知道登徒大夫會不會又被氣得厥過去?”

這不說登徒子還好,一說老爹,爾雅的暴脾氣實在忍無可忍,話不投機半句多,幹脆甩開了鞭子就往宋玉身上打。宋玉駭得臉色煞白,但委實比昨晚骨氣了些,竟沒叫出聲。這爾雅也是耍鞭子的高手,兩人在桌間一躲一打,竟不傷及他人。

於是,新娘過門第二日,宋府一大清早就出現了如此詭異畫麵:新娘舉著鞭子使勁往相公身上抽,侄兒在旁邊幸災樂禍笑得彎了眼,直呼鞭子舞得好看,而侄女宋鈺則依舊泰然處之地坐在桌上喝粥,末了望天碧藍碧藍的天空歎了句:“好無聊啊——”至於……奴仆們,嗯?不要把鏡頭攝過來,我們是透明的,透明的。

閑話休提,這廂登徒爾雅氣得鞭子亂舞,宋玉則跳腳直叫“謀殺親夫”,爾雅聞言鞭子抽打地越發歡快,可一回眸,望見堂前突然多了個人,頓時愣住了。看官您道登徒爾雅見到了誰?正是自家夫婿李書生是也!

登徒爾雅見此人,登時背脊僵硬,良久才結巴地喚了句:“相公。”宋玉在旁聽得心裏有些發酸,昨晚千呼萬哄,就是沒聽爾雅道出這兩字,現在見了這人,倒是喊得輕快。

那邊李書生的臉卻以由白轉為青,望著登徒爾雅手上的鞭子,表情抽搐。原道,無巧不成書,這李書生竟與宋玉乃同窗好友,昨晚大婚之日他千思萬想的嬌滴新娘突然變成了一塊靈牌,當即帶著家衛去了宋玉胡扯的清遠鎮,結果不言而喻。撲了個空的李書生回來後嚎啕大哭,又把自己灌得爛醉,朦朧間,突然想起此情景該去找詭計多端的狗友宋玉商榷一番,便又在今兒清晨跌跌撞撞地到了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