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
昏暗的石室四周被明黃的火把照亮,一位身穿紅色喜袍的男子盤腿而坐,一雙溫和淡漠的眸子裏,在火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的亮。
“南明淵,你若再不鬆口,朕也隻能送她去軍營了。”低沉的男音來自站在他對麵的中年男子。他有一雙細長的鳳眸,一身湖藍色的寬袖長衫,頭發用金冠高高束起,英俊的五官並沒有因為歲月的沉寂而失色。相反,卻隨著年紀的增長,更加的深邃。
南明淵動了動,他仰起頭看了一眼麵前的這個身分無比尊貴的男子,有些好奇的問:“都說虎毒不食子,難道你對她竟沒有一點骨肉親情?”
站在南明淵麵前的男子嗬嗬笑了起來,他原本英俊的五官因為發笑,變得不再那麼賞心悅目。
“自古成大事者,怎麼能貪戀兒女情長。”他說到這裏,目光似是不屑地看著南明淵道:“你明明已經逃走,卻又為了她回來。南明淵,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輸給朕嗎?”
南明淵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輸。”他將雙腿放下,臉上的笑容依舊淡淡。
“陛下,輸的其實是您。”他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那日大婚起,他便被一直關在這間石屋中,沒有梳洗,沒有更衣,他的身上已經有了股酸臭味。
可是,孤陵軒卻無法在南明淵身上找到一絲狼狽不堪,他永遠都是那樣的雲淡風輕,仿佛世間所有的事都不能真正的入他的眼。
“朕會送她去邊疆軍營,朕會像司徒謹對付陸霓裳一樣,讓她成為萬人騎的妓女。南明淵,別告訴我,你不在乎!”孤陵軒的聲音突然變得惡毒,仿佛他嘴裏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自己的仇人。
南明淵的瞳孔縮了縮,他自然是在乎的。
他微微沉默了片刻,說:“那你就送她去軍營吧!”他難掩痛苦的說:“我沒有藏寶圖,也不認識什麼南明王朝的皇帝。陛下,你真的找錯人了。”
狹小的空間,阻礙了南明淵的活動,由於是真的痛苦,他在屋子裏來回轉了幾圈。孤陵軒在一旁看著他,希望可以從他的眼神舉止中得出些新的結論。可是,卻一無所獲。
孤陵軒說:“我隻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南明淵麵對著牆壁,腦門抵在牆上,喉嚨痛得他說不出任何話來,許久許久,他才咬著牙齒,嘣出三個字:“不、後、悔。”
孤陵軒氣哼哼地離開了石屋,隻留下南明淵一個人麵對著冰冷的石牆發呆。他想念她的小蘇子,後悔不聽三郎的勸提前做準備。他隻是想給她一個莊重而盛大的婚禮,他隻是想向所有人見證她成為南明王妃的過程。
離開這座石牢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可是離開前他要安全的送走蘇雪。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會讓他真的成為這個國家的叛賊。除了南明,他將不再有立身之所,他需要不斷的戰爭,需要踩著無數人的屍骨攀爬上權利的頂峰。
蘇雪一次次的說服自己,老爺是有苦衷的。她每天都在對月祈禱,願天保佑南明淵平平安安,幸福到老。在這間僻靜的院子裏,她找不到人說話,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言自語。夏去冬來,轉眼冬天已過去大半,蘇雪發現院中的那顆梨樹上的葉子越來越少。她對那個中年的女仆說:“喂,你說他過得好不好?”
女仆依然顧我的掃著院中的樹葉,她聽不到蘇雪的話。蘇雪有些無趣的轉進了屋,剛進屋沒多久,孤臣傲便來了。
他一身戎裝煥發,頭戴頭盔,見到蘇雪,一句客套話也沒說,開門見山的說:“我要出征了,你多保重。”
蘇雪朝他點了點頭,說:“願你榮歸故裏。”
孤臣傲苦澀的笑了起來:“這次我的敵人是司徒謹。”周國的戰神王爺,雖然從未敗過,但是他從來沒有與司徒謹正麵交過手。他不知道自己此去,到底能不能活著回來。
“蘇憐雪,如果,我死了,你會哭嗎?”
蘇雪毫不猶豫的說:“我會。”她想,她應該會很難過。她頓了頓,踮起腳跟,伸手去整理他的著裝,輕聲叮囑:“我的將軍,我相信你是不敗的。”
孤臣傲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專注而深情的凝望著她,許久才慢慢轉身,一步步踏出了蘇雪的視線。那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的早,蘇雪走不出的這座小院,所以不知道外麵,發生了太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京城迎來第二場雪時,蘇雪終於走出了那座小院,她在禦林侍衛的牽引下,走進了皇宮,見到了她血緣上的父親。這是她第三次麵對孤陵軒,前兩次都隻是匆匆一瞥。而這一次,她非常大膽的將頭抬了起來,目光凝然地看著高高在上的帝王。
“蘇憐雪,你知道我為何要召你入宮嗎?”依然是低沉而充滿了威嚴的噪音,可是此刻聽來,蘇雪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