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失陪一下。”
顧以涵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一聲不響地衝進洗手間,她鎖上門,打開水龍頭,拚命地用冷水洗臉,低溫的刺激可以讓眼淚沒那麼輕易流出來。
心很疼,不知不覺周身也冷了下來。
洗完之後,她慢慢吞吞地拿紙巾揩去水漬,照鏡子盡量做到麵色如常,才緩緩走了出來。
孟岩昔繼續建議道:“考慮考慮吧,陸霖那家夥這次下定了決心,還請我做個見證,今晚咱們一齊吃燒烤去,我請客,好嗎?”
“下定決心?什麼事情需要他下定決心?”顧以涵與孟岩昔對視。
孟岩昔突然煩躁起來,他側過臉,眼神閃躲,“陸霖欲言又止地沒說清楚,我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原因,非要通過我轉達他的意思……”
顧以涵並沒有移開目光,她牢牢地釘住孟岩昔的雙眼,說:“我想知道,那天我在劉氏私房菜喝醉了,是誰接我回來的?還有,我吃光的兩盤菜、喝光的一壺酒,是誰幫我買的單?”
“是我。”孟岩昔誠懇地答道。
顧以涵麵無表情,“好吧,我現在知道了,謝謝你。如果你是想拿這件事來交換一個幫陸霖帶話的人情,我覺得,太可笑、也太無聊!”
“你認為我是那種人嗎?”孟岩昔也有些生氣。
“白吃不等於白癡!你幫我墊付的酒錢和飯錢,我盡快會還的。至於陸霖的邀請,我不去——”
“小涵,我沒有惡意。”
“但是我很難過,因為我不喜歡你以陸霖傳話筒的身份同我講話的樣子!”
顧以涵生硬地吐出一句話,轉身用力地拉開門,徑直離開了。
隨著質感冰冷的金屬門重重關上,孟岩昔點燃了香煙。
自從程丹青勒令他戒煙,兩年了吧?或許更久——
太長時間沒碰過這玩意兒,今天不知怎地,訓練結束後,他從助理教練那兒要了一盒,說是想要重溫一下“壞男孩”的舊時光。他猛吸幾口,竟然有些不適應,咽喉刺癢,咳嗽起來。
音響裏反複播放著那首《nightingale》,空靈得極其不真實。
孟岩昔起身踱步,順手推開了窗。再輕輕啜吸一口煙,他嚐試吐個煙圈,卻沒能如願,僅僅吐出了一片迷蒙的霧。
本來他不情願做陸霖的傳聲筒,可是很邪門,就像被上了發條而停不下來的玩具,從打電話、等待顧以涵上門、到說出陸霖原話的大致內容,他不曾冒出過半途而廢的想法,竟然一氣嗬成。
孟岩昔隱隱焦慮著什麼,而當顧以涵表現出不開心和欲言又止,他反而覺得很欣慰。
如果顧以涵坦言曾喜歡過哪個同齡男孩或是滿口答應了陸霖的約會邀請,他心裏會非常不舒服。有一絲別樣的情愫正在悄悄滋生,他不願多想、且不願承認,卻任由它蔓延。
窗外的天灰沉沉的,雲層色彩逐漸變深,空氣潮濕悶熱,恐是雷陣雨的前兆。
孟岩昔夾著香煙發怔,直到煙燃至尾部,忽明忽滅的火光提醒他時間不早了,他才把即將燃盡的煙蒂擺在花盆旁邊,任其將幼嫩的海棠花莖烤得變了色。
他回身端起那罐沒喝完的酸梅湯,澆了上去。
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顧以涵必然很受傷,恐怕以後再也不會理他了吧?
走廊裏響起噔噔的腳步聲,很快,房間的門被人砸得砰砰作響。
“沒鎖,你一推就開。”
咣當一下,門大敞四開,但過了幾分鍾工夫,陸霖才小心翼翼地閃了進來。
他探頭探腦了一會兒,眼中盡是失望之情,“老孟叔叔,你不是約了小涵今天過來聚會麼?怎麼就你一個,她人呢?”
“她有事先走了,隻坐了幾分鍾,沙發都沒捂熱……”孟岩昔低聲答道。
“噢——”陸霖一連遺憾,“我特意斥巨資購置的行頭,她要是能看見就好了。”
孟岩昔摸索著煙盒,順勢抬頭打量陸霖——
短發上抹足了啞光發蠟,做了個別出心裁的火焰狀造型;皮膚也做過護理,青春痘明顯被遮蓋住了;鐵灰色西裝外套配同色西褲,擦得鋥亮的名牌皮鞋;粉色豎條紋的休閑襯衫,由領子往下三顆扣子沒有係,隱隱露出一點古銅色健壯的胸肌——
“你用不用打扮得這麼性感嘛,又不是去相親?小涵不過十七八歲,你一上來就搞得鄭重其事的大陣仗,會把人家小姑娘嚇壞的!”
陸霖憨笑,露出尖尖的虎牙,“你講得非常有道理,正好她不在這兒,下次再約的話我選一身休閑運動服穿好了。”
“下次,還會有下次嗎?你真是個樂觀的家夥。”
“你再幫我約嘛,她對你不是言聽計從的麼?”陸霖嬉皮笑臉的樣子,看上去很欠扁。
孟岩昔拈根香煙在指端,摁下打火機開關卻又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