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他手臂收緊了,讓她更親密地貼在自己胸口,“別怕。相信我,咱們至多堅持一夜,明天天一亮,咱們就想辦法燃燒樹枝示警。”
她點點頭,快速抹掉了滿臉淚水。
他拿出尚且帶著暖意的咖啡和麵包,說:“漫漫長夜最難熬,總得填飽肚子。來吧,陪我一起隨便吃點。”
“好。”
萬籟俱寂,靜得隻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空氣仿似凝固了,時間也靜止了一般。
第一次感覺到距離死亡這麼近,近得觸手可及。恐懼感再度洶湧襲來,顧以涵把臉埋進孟岩昔的肩窩,深深吸著他身上散發著草木香的味道,才可以稍稍安心。
勉強吃了幾口麵包,她突然有了濃重的困意。
這是寒冷環境中人體的自然反應。她拚命提醒自己不要睡,更是開始扒拉眼皮揪揪耳朵,卻是徒勞。一切負隅抵抗都擋不住周圍帶著死亡氣息的寒冷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小涵,困了麼?”
“唔……”
察覺到不對,他的指尖滑過她的臉頰,“那就睡一會兒,我抱著你,不會很冷的。”
她張張嘴,聲音卻像被凍住了似的說不出一句話,不得已地閉上眼睛,蜷成一團縮在他的身前,渾身冰冷地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
朦朦朧朧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個溫暖的壁爐——
木柴在火焰的炙燒下劈啪作響,暖意融融。而爐中竟立著一個堅固的鋼製烤架,烤叉上穿著一隻橙黃發亮的火雞,時而流下一兩滴被高溫催化出的雞油。壁爐前的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擺得滿滿當當。偶爾有一兩個人來回走過,品嚐美食,把酒言歡,儼然是一幅感恩節的溫馨畫麵。
仿佛聞到了香味,顧以涵探手摸了摸,卻發覺周圍空空如也。
小時候讀過的童話故事裏,她最不能理解的一篇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曾深深懷疑那是安徒生的杜撰。
如今她親身體驗過才知道,安徒生當時一定有過挨餓受凍的經曆,才寫得出如此栩栩如生的感同身受。那麼她在瀕臨離去的一刻,是否也能像小女孩見到老祖母的幻影那樣,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呢?
如果真得有天國,爸爸媽媽,請你們一定要幸福……
一隻帶著暖暖體溫的手,輕輕捂上她的額頭,而後不久深沉的呼喚聲響起:“小涵?小涵?醒過來吧,別魘著了!”
“嗯……我不睡……”
顧以涵迷迷糊糊地應聲,卻依舊無法醒來。
“快醒醒!小涵,你……唉,怎麼突然就發燒了?”
孟岩昔著急了,用力拍了拍她的麵頰,卻沒有絲毫的反應。無奈之下,他放平座椅扶著她躺好。見她一直打冷戰,他連忙將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
必須抓緊時間製造獲救的機會!
主意拿定,他試圖下車想辦法,卻發覺車門已經被大雪封得嚴嚴實實。未及思考,他搖下車窗鑽了出去。抬腿走了幾步,他發覺雪已經沒過了膝蓋位置,前行實在是難上加難。凜冽寒風刮在臉上,像鋒利的刀片割肉一樣毫不留情。
不管怎樣,都要試試——
孟岩昔用盡全力,把車門拉開一條縫,探手進去重新搖上車窗,然後鎖閉車門。透過沾了密密水霧的窗玻璃,他望望昏迷狀態的顧以涵,狠下心轉身走了……
似乎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顧以涵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懸在半空,俯瞰過去,到處都是一派愁雲慘霧的灰色。明明是置身荒野,怎麼好像人影瞳瞳,在眼前晃來晃去?他們是誰?
耳邊響起囈語般的召喚,仔細辨認後發覺,自己一個字都聽不懂。
她不禁一個激靈,猛地張開了眼睛——兩位身穿絳紅色暗花毛織長袍的異國女子,正一左一右守護在她的身旁——其中年長的那位眉心有處醒目的疤痕,像極了哈利波特前額那枚閃電標記。
“你們是誰?”顧以涵掙紮著坐了起來。
“別亂動,小涵。”話音未落,孟岩昔走到了她身邊,“這兩位是我和丹青為你請來驅魔的吉普賽術士,在當地很受尊敬愛戴的。你可千萬別驚擾了她們施法……”
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岩昔哥哥,你信這個??”
“噓——”
程丹青上前,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轉向那兩位長了貓兒一樣綠色眼睛的女人,做了個洗耳恭聽的動作。
年長的那位重重地歎了口氣,把一張寫滿了奇怪字跡的紙舉起對著頭頂上方念念有詞,幾分鍾後她點燃了這張紙,將它燒成灰投入酒杯,再用一根頗有年頭的褐黃色木棒攪了攪,遞給了程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