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岩昔支吾了一句,替她端著燙手的杯子,半信半疑地喂她喝了下去。
“耐心等一會兒就知道效果了。”
“唔?”孟岩昔仍然持懷疑態度。
程丹青扭過臉問了問古洛比婭,即刻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她說此地冬天的時候很難買到新鮮生薑,所以才用薑粉代替的。療效可能會打一點點的折扣,但絕對管用。”
“但願吧。”
孟岩昔摟緊了虛弱無力的顧以涵,仍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周身的滾燙。
“我知道你由小到大沒少生病,吃藥輸液斷不了經常進醫院折騰。而咱們老爺子從戰爭年代槍林彈雨裏闖過來,是西醫的堅定擁躉者,中醫中藥見效較慢,必然入不了他的眼。沒想到你一個新世紀的好青年,也是一樣頑固。”安心之餘,程丹青不忘恢複調侃的語氣。
顧以涵卻詫異不已,“丹青哥,伯父他也有迷信的時候,你不知道嗎?”
“哦?”程丹青來了興趣,拉過一張凳子坐到床邊,“什麼事?誰跟你泄密的……”
顧以涵轉頭看看一臉嚴肅的孟岩昔,微笑著說:“錫堯大哥告訴我的,說岩昔哥哥小時候總是生病,伯父束手無策之下,隻得求助於得道高僧。幸運的是,改了名字以後,岩昔哥哥真得很少生病,身體也越來越好了。”
“咳,這個啊,好像聽我媽提起過,他們都是老戰友,岩昔小時候的事兒我媽也略知一二。”程丹青說,“可見求神拜佛也不完全是封建迷信,某些時候求對了是有好處的。”
“你們倆一塊兒擠兌我是不是?”孟岩昔臉色越發難看。
“當然不是。”程丹青狡黠地笑了,“岩昔,說不定你今天的驕人成績也是佛祖保佑才修來的福氣……”
孟岩昔目光如箭,狠狠瞪過去,“有完沒完?再不閉嘴,就讓你試試我金左腳的厲害?!”
“哈哈——”
顧以涵與程丹青相視而笑。
她的心情指數節節攀升升,再隨著周身微微發汗,果然整個人感覺輕鬆了許多。她的小手一直放在孟岩昔的掌心,額頭貼著他的麵頰,所以當他發覺到她體溫緩慢降下來,第一時間欣喜若狂。
“起作用了!起作用了!”
孟岩昔像個終於得到父母讚許的孩童一樣,跳起來激動地大吼,驚動了方才他瞧不上眼的吉普賽神醫。
瑪琳娜驀然抬起頭,壁爐的火光恰好映照著她的臉,皮膚鬆弛,有如風幹的核桃一般布滿皺紋。唯有一雙眼睛碧綠晶亮,透出深邃的神采,不像人類,倒像是有靈性的暹羅貓。
古洛比婭也為之一愣,遂向程丹青尋找答案。
程丹青指著孟岩昔和顧以涵,比劃了幾下,而後嘰裏咕嚕說出一大段俄語。而後他轉過臉來,笑著催促道:“她們倆都被你驚著了,岩昔,快賠禮道歉!”
“當然要謝!中國人不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麼?救了小涵,就相當於救了我們倆的命,功德無量——”
說著,孟岩昔便起身,向瑪琳娜和古洛比婭深深鞠了一躬。
程丹青琢磨過味兒來,正想美美地挖苦孟岩昔一通,卻被瑪琳娜拽住了袖子。他們低聲交談了幾分鍾,兩人一起走到了顧以涵的麵前。
瑪琳娜一雙綠眼睛凝視著顧以涵和孟岩昔,從腰間圍裙的側兜裏掏出一副破舊的撲克牌,朝程丹青揮了兩下手。
“她的意思是給你們算命。”程丹青微笑著點點頭,說,“據房東介紹說,瑪琳娜是遠近聞名的活神仙,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們倆有福了。”
顧以涵不由得心生緊張,往孟岩昔身後躲了躲,藏起半邊臉。
瑪琳娜卻在此時將目光牢牢地鎖定了顧以涵,把撲克牌舉到了她的眼皮底下。程丹青說:“抽一張就行,碰碰運氣也好啊!”
“來吧,小涵,權當為慶祝退燒而做個遊戲。”孟岩昔鼓勵道。
“好吧……”
顧以涵觀察一下打成扇麵的撲克牌,信手抽了一張最右邊的,遞上前去。
瑪琳娜先看了看牌麵圖案,不知為何,臉上的淡淡笑容突然消失了。她幹癟的嘴唇翕動著,發出嘶啞低沉的聲音,仿佛像個朗誦詩歌的詩人那樣,表情豐富而動情。
程丹青迫不及待地做起了同聲翻譯:“你的靈魂已經在警告你,離你身邊的人遠一點,魔鬼就不會纏上你,還你永生的安寧。倘若繼續下去,你們定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雖然瑪琳娜的俄語發音不算標準,但孟岩昔也完全聽明白了這段話。
“什麼意思?”程丹青和孟岩昔異口同聲地問道。
可是,他們倆的驚訝反應都不及顧以涵的一分一毫。她半張著嘴,上下牙齒卻止不住地連續磕碰在一處,像是高燒時的症狀又回來的一樣,渾身也打起冷顫。
“讓我離誰遠一點?岩昔哥哥,你嗎?”顧以涵完全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