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司機問清嶽立秋娘家在幾層幾門,便讓他們先進去,說自己找個相對背風的地方停好車就去。王峰過意不去,折返回來又把虎子交由嶽立秋抱著,他陪司機去停車。
顧以涵找出一把常年攜帶的雨傘,遮到了嶽立秋頭上,“別讓虎子淋濕了。”
“大人孩子都不能凍出病來,咱們加緊走幾步。”嶽立秋一邊說著,一邊穿過破損嚴重的木門,來到了土樓轉彎處的樓梯,“板子會吱嘎吱嘎響,小涵妹子,你可能不習慣,不過我保證這台階的木板絕對結實,你放心大膽地走上去,沒問題的。”
“嗯,我知道。”
顧以涵雖然應承得很輕鬆,然而當她真正邁步走上樓梯,螺絲釘與木板楔子的咬合處發出的噪音遠遠超過了預想。
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害怕的,每次抬腳心就一跳,每次落下心又是一跳,六十六級台階,她走得直淌冷汗,完全可以用步步驚心來形容。
好不容易爬上了三層樓,顧以涵以為不再有同樣心驚肉跳的情形發生,但事實證明,她放鬆得為時過早。樓板也是木製結構,年久失修又因為熱脹冷縮,走在上麵仍是一步響一聲,隻是吱嘎吱嘎換成了吱扭吱扭,堪比小夜曲裏最晦澀的那部分樂章。
如履薄冰地堅持走了近百步,顧以涵成功地撞上了嶽立秋的後背。
“你咋了?”嶽立秋一個趔趄,卻更擔心顧以涵的安全,“頭暈嗎?還是哪裏不舒服?”
顧以涵不打算在朋友麵前扯謊,實話實說:“我害怕,立秋姐,這明明是一棟危樓,你為什麼說我小時候最喜歡在樓裏麵捉迷藏?”
嶽立秋來不及回答,她們佇立位置最近的那道門已然開了。
一位戴著奇特圓形眼鏡的老漢站在門口,麵色紅潤,衣著整潔,濃密的頭發雖然白多黑少,卻仍顯精神矍鑠。他見到嶽立秋和懷中的嬰兒,回頭衝屋內高喊起來,“娃她娘,快!快——三女帶著咱們孫兒回家來看咱們嘍!”
顧以涵恍然大悟,這位老漢即是嶽立秋的父親。
時光拋人容易去。
十幾年前長身玉立的鄉村醫生,如今已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正想著,從屋裏走出一位衣著同樣整潔且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老婦人,顧以涵愣住了,這與她記憶中嶽立秋美麗的母親相去甚遠,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歲月雖然不像殺豬刀那般狠戾,倒也類似雕刻刀了,能把年輕時風華正茂的嶽家夫婦二人雕刻成如今蒼老憔悴的模樣,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
嶽立秋的母親此時眼中隻有久未見麵的幺女兒和從未謀麵的外孫子,忙不迭地招呼:“外麵冷,快進屋。”待幾人走至爐邊,她才注意到呆立一旁的顧以涵,不禁愣了,“秋,這姑娘是你的朋友?”
“媽,你不認得她了?”嶽立秋伏在母親耳邊嘀咕兩句,“小涵,陽阿姨的女兒啊!我們在火車上遇到的。”
“這可倒怪了!”
“媽,你說啥呢?”嶽立秋將虎子交給父親,轉身烤火。
“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嶽立秋的母親歎道,“今天早晨離開咱家回城裏的沈畫家不是身邊帶了個女孩兒嗎?跟你這朋友長得真像。那個女孩兒歲數不大,模樣很周正,隻可惜是先天失明,啥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