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麵色陰沉的進了屋,史夫人忙給小女兒使了個眼色,待小女兒乖巧的上前行禮,又知機的退了出去,她才上前,接過婢女手上的巾帕,親自服侍著王子騰洗手拭臉,一通忙活後,見他的臉色果然緩和少許,這才柔聲道,“就不問問我今日的情形?”
王子騰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早上特特囑咐夫人帶著小女兒去林家道賀的,忙問,“怎麼樣,沒有人給你臉色罷?”
史夫人搖搖頭,笑吟吟的道,“老爺這是說的什麼話!”又接過婢女端來的茶盞,親自遞給王子騰,這才接著說,“我是去恭賀黛玉得封郡主的,為什麼會有人給我臉色?”見王子騰總算不再陰著臉,就繼續笑著給他描述今日的所聞所見,“您是沒瞧見,這林家雖初封國公,可今日看去,卻仿佛在京城得勢多年似的,門前車水馬龍的。我在後頭,不僅見了莊親王妃、福瑞郡主,還見了安親王妃、禮親王妃、果親王妃、平親王妃,南安太妃、南安王妃,北靜太妃、北靜王妃,幾位郡王妃、幾位長公主、公主,國公太夫人、夫人,這京城的宗親、勳貴,今日竟見了一大半兒。另外,您猜,我還見著誰了?”
王子騰正琢磨著這一串人名所代表的意義,聽史夫人居然促黠起來,不由失笑,“總不會是你那姑母罷!”
史夫人哂笑,“不說別的,隻前些日子姑母就病了,哪有精力!”便也不再賣關子,“我去的時候,卻是平兒正在給安平郡主請安!”
王子騰一驚,忙直身問,“怎麼不是鳳哥兒!”不等史夫人答話,便拍著桌子怒斥,“糊塗!真真糊塗!若是打定主意從今以後與他交好,就該親自去才是!事到如今,還這樣拿大!”
史夫人忙道,“您別急,聽我說完。璉兒確實親去了的,可鳳哥兒,一是她病了,確實起不得身,而且,這大好的日子,她拖著病體,未免不恭了些。”見王子騰還有些麵色不鬱,不由安慰道,“事到如今,他們能自個兒想到這一步,已經很好了,你也不要太過苛責!”
王子騰歎了口氣,“咱們幾家,當年都是從江南起家,向來同氣連枝,現如今,甄家已經倒了;大舅兄和二舅兄空有爵位而不得實權;賈府大老爺和妹夫,俱都是扶不起的阿鬥;薛家……二妹夫本是個可用之人,偏偏又英年早逝,留下個兒子卻被二妹妹養壞了,如今得了個徒刑的下場,竟是隻能當他死了,雖說如今有個稚子,可若要得用,一時半刻的,終究是不可能了。這樣細細算來,竟隻剩我們王家!”說罷,語帶悲愴的道,“當年在江南,甄家的盛況就不提了,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是何等的煊赫,如今想來,竟如鏡花雪月一般。”
史夫人聽他說的悲涼,不得不出聲打斷,“好好兒的,老爺何出這等悲涼之語。隻要老爺能得皇上重用,這些都不算什麼。即使今日看來,咱們比之從前確實凋零了些,可經了這些事兒,孩子們也總比從前明白事理。聽說,今日璉兒便與靖國公把臂而談,頗是親近。想來他和鳳哥兒也想的明白,這不就成了!還有什麼能比孩子們有出息更好的?”
王子騰強笑著點點頭。史夫人明白,他終是有些放心不下王夫人和寶玉,便勸慰道,“若是大理寺,哪怕刑部的,您也能想想辦法。可那是鎮撫司!是宗室的地界兒!您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要您豁出命去救他們不成?您總也該顧著外頭這些人才是!”
王子騰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隻點點頭,又拉著史夫人,囑咐了一番,“姑母病了,你也該去瞧瞧,寬慰寬慰。順便也去看看鳳哥兒,囑咐她幾句,賈家……從今往後,也隻能看璉兒和她的了,讓他們萬萬不可在行差踏錯!”史夫人會意道,“我明白,您放心罷!”
不提王子騰與史夫人是如何商量的,這一日,可把林暉和黛玉忙個腳不著地,待把一眾煊赫的賓客都送走了。林暉擦著汗,籲了口氣,“總算是都走了!”
林沛就見不得他這憊懶的樣子,哼了一聲,幾人進了書房,林沛坐在主位上,不由又板著臉訓誡幾句,“你既承襲了爵位,便不可懈怠,需不忘日日自省己身。”頓了頓,終是有些不舍的道,“京裏的事情,都差不多了,過些日子,太夫人和我就要回去了,你……”
林暉聽了,心中也有許多不舍,不由的便流露出幾分。林沛見了,忙又端起嚴肅的麵孔,“咱們兩脈,自我的祖父、你的曾祖輩起,便分居兩地,一脈在朝,一脈在野,基本沒有往來。如今因你是過繼而出,咱們走動些,倒也無妨,可你需得僅記,萬事都要有度!”說著說著,語氣不由的軟了下來,“咱們兩脈已經三代沒有往來了,如今老聖人和皇上能夠由得咱們來京,已經算是格外優容。”話音一轉,又喝道,“雖說皇上寬容,你也需記住,從今往後,再不許恃寵而驕,激進行事!”說到這兒,不由的斜睨林昕一眼,複又對林暉道,“蜀川的茶園子,交給你七哥了,你也該放心,還有蒙古,也由你八哥接手。他們兩個,老聖人和皇上也都見過,事情也都交待清楚了。日後……日後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