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讀書人,知識積累到一定的階段,就會有目的有計劃地到廣闊的社會中去遊學,接觸名師或是同行,共同切磋學問,交流學術,獲取知識並開拓視野。遊學所得的學問,遠不是在書本上所能體會到的。遊學的最大好處是融入到國家與社會中去,廣泛地接觸社會的各個層麵,結交社會各方麵的人物,在與人交流中獲取知識,擴大視野,不斷地充實與豐富自己。
李白在出川前,曾經漫遊四川,除了欣賞故鄉山水外,更重要的目的是希望能遇到良師益友,在知識上充實自己。懷著求知目的,李白第一次離開了家門,步行在故鄉艱難的蜀道上。
李白在漫遊途中,曾與梓州著名道家學者趙蕤從遊,向他學習《長短經》。趙蕤是李白父親的朋友,曾在幾年前來李白家做客,那時就曾極力誇讚李白。這一次他們再次相見,情同父子。他們一同隱居在成都附近的青城山,好幾年不入城市。他們還養了上千隻希奇的禽鳥,都喂熟了,一叫就能飛來手心裏吃東西。可見李白在道術上的修煉程度,達到了與自然界動物和諧相處的地步。這是他潛心學習道術的結果。
趙蕤是始終沒有出過四川的隱士和學者,是一位很有學問的人。李白無論是在思想上還是在學問上,都受到了他很大的教育和影響。李白出川後,曾經寫有《淮南臥病書懷寄蜀中趙征君蕤》說:“朝憶相如台,夜夢子雲宅”,可見趙蕤對李白的影響是很大的。由於有趙蕤這樣的著名學者的教育,李白在隱居青城山拜趙蕤為師期間,在學問上當然會取得更大的進步。而且在思想上,李白受到了趙蕤那種不入仕途的隱士之風的影響,後來時而過問政治,時而引退,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了這個人的影響。
李白在漫遊時,曾遊覽峨眉,在山中也有一段奇遇。他在這裏結識了一位高僧,這位高僧俗姓史,法號懷一,曾經和陳子昂是刎頸之交。當年兩人都是胸懷大誌,但是時運不濟,有誌難酬。子昂仕途坎坷,冤死獄中,隻活了四十二歲。懷一屢試不第,便出家當了和尚,此時已是七十高齡。當李白得知懷一長老是陳子昂故人,便格外敬佩。懷一見李白才器不凡,也頗為賞識。
懷一長老鄭重其事地邀請李白到他方丈室中,神情很是嚴肅,讓李白感覺到好像進入了很是神聖的時刻。老和尚正襟危坐,神情肅穆,麵前幾案上放著一個黃色錦緞包袱,小沙彌獻上茶來,他也隻說了一個“請”字。用茶已畢,懷一長老隨即命撤去茶具,這才慢慢說道:“我唐自開國以來,詩文承六朝餘風,駢麗有餘,風骨未振。無補社稷蒼生,徒供宮廷行樂之用。吾友子昂,崛起於蜀中,振名於都下,始挽數百年之頹風,初複風騷之正傳。然惜其年不永,其誌未竟……”
說到這裏,老和尚低下頭來,默然良久,深情地撫摸著幾案上的錦袱。然後抬起頭來,以充滿無限期望的眼光看定李白,開始是喃喃自語:“我盼了多年,想有人能繼承詩風遺誌,現在終於盼到你來了。”繼而毅然說道:“繼吾友未竟之誌,開我唐百代之風,為千秋萬世垂訓——此事就托付你了。”老和尚一邊說著,一邊將案上錦袱捧起,交到李白手中。
李白連忙雙手接住。解開錦袱一看,是《陳拾遺集》十卷。原來是懷一長老將他珍藏多年的亡友遺著贈與李白,並希望李白成為陳子昂的繼承人。
李白感激涕零,禁不住跪下身來,拜謝長老。身受如此厚愛,使年紀尚輕的李白覺得有如千鈞重擔在身,深感不能辜負天下人厚望。他隻說了一句話:“晚生定當不負長老厚愛!”
李白在山中,潛心研讀陳子昂詩集,廢寢忘食,寒暑不知,身心全部沉醉在其中了。
陳子昂的詩,樸實無華,言之有物,意趣高深。《感遇詩》三十八首,或感懷身世,或諷諫朝政,或憂時傷事,或悲天憫人,一種慷慨鬱勃之氣,使人想見作者的高風亮節和如椽的巨筆。特別是讀到《登幽州台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李白不禁高聲吟唱,擊節讚賞:“這才是大丈夫言誌抒懷之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