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君主的唐玄宗,他將李白從大老遠的山東召來宮廷,原以為可以將李白作為一個宮廷的點綴和尋樂的玩偶,沒有想到李白卻給他潑冷水,揭他的傷疤,使他感覺到很沒有臉麵,自然開始漸漸冷淡李白。李白來到宮廷的第三年,終於耐不住宮廷的寂寞,禁不住宮廷中奸佞小人的輪番攻擊,向唐明皇提出辭呈,唐明皇答應了。
李白從宮廷走向民間,這種重要角色的轉變,是異常艱難的。能實現這樣巨大的人生轉變,關鍵在於他能常反思自己的思想與行為,經過許多年對自己思想上的反省與探索,終於從思想感情上完成了遠離皇帝而走向人民的曆程,完成了精神上的涅磐。
李白的青少年時代,由於當時物質生活的富有,大唐顯示出一種欣欣向榮的太平盛世氣象,因此李白在這段時期內養成了豪放豁達、自由放任的性格,決不是那種為了求得一官半職而折腰的人物。李白在壯遊天下和隱居安陸十年中,雖然被迫長期幹謁權貴,被權貴們所壓迫,但他的自由之精神還是沒有被壓抑和埋沒,隻是由於困境被迫收斂了一些。被唐玄宗召入宮廷的三年中,李白曾寫過許多為帝王、貴妃、高官顯貴歌功頌德的文字,那種紙醉金迷、摧眉折腰的生活方式無疑是對他人格尊嚴的否定。與常人不同的是,李白時時能感受到這種生活的屈辱,能時時感到自己人格的扭曲,常常反抗這種生活,對這種生活進行反思。隨著他對這種生活的深入了解和不斷醒悟,他最後選擇放棄這種生活,走出宮廷,而不是像別人那樣越陷越深,無以自拔。在這一點上很少有人能夠像他那樣。
事實上,當李白第一步踏入長安宮廷,一進入那玄機莫測的宦海時,他就立即感到自己的不適應。“君王雖愛蛾眉好,無奈宮中妒殺人”“由來紫宮女,共妒青蛾眉。”便是李白對宮廷內部鬥爭的本能反感,此後三年李白的生活是在那種嫉妒氛圍中掙紮。這三年,獨立還是依附的困惑,就一直纏擾著李白。本來,這所謂“依附”是暫時的,也是作為文人必須的一種生存方式,是實現其政治理想和解決現實生計問題的一種必要手段。因為其他曆朝曆代的文人也都是如此求生存與發展的。但李白卻一直為此經受著身心的煎熬,決不隨波逐流,時時反省自己,最後終於清醒地鼓起勇氣離開宮廷。
李白在宮廷時,出世之心也很強烈。在《感興八首》中有:“魯連及夷齊,可以躡清芬。”表明自己有出世之心。在《古風·鬆柏本孤直》中有“長揖萬乘君,還歸富春山”,表明自己即將歸隱離去的願望。在長安宮廷的三年,李白內心時時蕩起的是歸隱的願望。這表明他雖然身在宮廷,而心在四海。
李白反省自己人生的道路,驀然發覺他在過去所追求的“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的願望不過是黃粱一夢。他在長安宮廷三年,求皇帝欣賞他,求那些官僚貴族能夠提攜他,但上層社會幾乎所有人都對他冷眼相待,楊貴妃在唐明皇麵前吹枕頭風,阻止皇帝提攜李白,高力士也在楊貴妃、唐明皇麵前詆毀李白,這些人思考的是自己的榮華富貴,根本沒有把李白這樣的曠世奇才放在眼中。嚴格的等級限製、出身異族的劣勢以及統治者的荒淫無道,決定了李白的哀求不能得到他們的同情與提攜,相反卻屢屢受到當朝權貴的玩弄與打擊,李白宮廷三載,在統治者那裏受到了巨大的屈辱與創傷,他也一次次地反省,一點一點地看到了統治者的虛偽與陰暗,一點一點地與統治者疏遠,最後終於走上精神獨立與精神強大的道路,走上了一條最終與統治者決裂,分道揚鑣的道路。所以,離開宮廷,李白實現了自我反省,精神涅磐的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