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孤島上的父與子(1)(1 / 3)

第一節亡命又亡國

蔣介石下野原是情非得已,在國內,徐蚌慘敗,精銳盡失,權力基礎大受衝擊;在國外,美國總統杜魯門態度冷淡,宋美齡出訪,毫無成就。國內外局勢既已大大不利,和談的呼聲又甚囂塵上,然而蔣介石又如何能厚顏再與共產黨和談呢?所以隻有叫李宗仁出來頂。但這位下野的平民竟能使代總統的權力架空,照樣以總裁的頭銜行總統之實權,和談代表出發前還須先到溪口,向他請示,國民黨內部於是更加紛亂,和談一破裂,共軍於1949年4月21日橫渡長江,不到兩天,南京就被解放。親蔣的美國司徒大使,故意不走,意欲與中共對話,果然與燕京出身的黃華見了麵,並得知毛澤東、周恩來歡迎他以私人身份訪平,他亦有意,並積極進行,隻因美國國務院反對而未果。但司徒堅持不去廣州,直接自南京飛返華府述職,結束了他的大使生涯(參閱Rea&Brewer ed.The Forgotten Ambassador,p.316-317,325,333,341),他顯然不願意再給蔣介石抬轎子了。蔣介石得知首都易手,第二天下午就決定離開溪口。

4月25日的一別,竟是蔣氏父子永別故裏。蔣經國在這一天的日記中,顯然已有預感:“溪口為祖宗墓廬所在,今一旦拋別,其沉痛心情,更非筆墨所能形容於萬一。”蔣氏父子一行於當日下午抵達寧海縣東北角的團堧村入海,先乘竹排,再改坐汽艇,登上久已等候的“太康”艦。(參閱王舜祁《蔣介石引退溪口始末》,載《拆穿蔣介石》,第545—547頁)

“太康”艦把蔣介石送到上海,蔣召集湯恩伯以下軍官訓話,表示要親自指揮大上海保衛戰,再度侈談與城共存亡,及至5月25日,共軍攻入上海,即乘“靜江”號軍艦逃出,再從澎湖馬公坐飛機飛往台灣,於6月1日在高雄降落。當時蔣已成驚弓之鳥,降落後卻不敢下機。孫立人將軍晚年親口告訴汪榮祖,他曾親自上飛機報告蔣,“這裏都是自己人”,蔣才下機。休息數日後,轉往台北草山第一賓館居住。據侍衛室特別警衛組中校警衛區長趙秉鈺的回憶,蔣聽說是草山,大發脾氣,不甘心“落草為寇”,乃下令改稱“陽明山”。(見《追隨蔣介石逃台的點滴回憶》,載《拆穿蔣介石》,第562頁)當時閩粵重鎮均先後為共軍所占,台灣的二二八事變才發生二年,大有風雨飄搖、朝不保夕之感。

蔣介石為了穩定內部,以國民黨總裁名義,別組辦公室,以便指揮、調遣與安保。對外則於7月出訪菲律賓的季裏諾總統,以及於8月往見韓國的李承晚總統,想組成一個國際反共聯盟。但是由於美國國務卿艾奇遜不感興趣,乃無疾而終。(見Crozier,The Man Who Lost China,p.340)不過他在台北至少暫時站穩腳跟,他於下野之前,早已有所布置,省主席是心腹陳誠,國庫黃金亦已私運抵達,在廣州的國民政府無從“染指”。

7月中旬,閻錫山在廣州繼何應欽組閣,計劃堅守湘南粵北,以保住廣東。適於此時,蔣介石突率大批隨員從台北飛抵廣州,以國民黨中常會名義通過設立“中央非常委員會”,自任主席,代總統反居副主席。此一組織顯然成為太上政府,掌握最高權力,直接控製黨、政、軍、經大權。蔣雖然尚未複職,但“非常委員會”由他主持,一切實已完全複歸其個人獨裁之下,諸如在軍事方麵,他擅自撤走吳璉兵團、延宕劉安琪兵團,使防守廣東徒托空言;在財政方麵,他控製存台金鈔,使廣州國府求之不得,窮於應付,仍不免大軍缺糧,通貨膨脹。更彰明昭著的是,他可以一介“平民”,以手令叫湯恩伯撤福建省主席朱紹良的職,並立即押解來台,形同綁架,而代總統李宗仁、行政院長閻錫山事前均不知情,獨斷獨行連法統都不顧了。

蔣介石把兵調走,把錢扣在台北,破壞了防衛兩廣的部署,令粵籍將領十分憤慨,特別是張發奎一再建議李宗仁,趁蔣於穗台之間飛來飛去之時,乘機把他扣起來,怎奈忠厚的李宗仁不願“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參閱《李宗仁回憶錄》,第654、655頁)其實,“其人之道”是平民亂政,破壞軍事部署,李宗仁大可以總統的職權,將其拘留,付諸司法機關公平審理,何至於“徒招惡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