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醒本要推辭,聽到他說女孩子晚上一個人走路的時候,生生打了個激靈,那些不願意記起的噩夢再度因為這句話而浮現在腦海,讓她有一瞬間的凝滯,很快恢複正常,但還是被顧東臨察覺到,他並沒有多問,而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無需探尋。
孟醒沒有再拒絕,但也沒有了之前的開朗活潑,一路上都非常安靜,安靜的有些陰鬱,仿佛隨時都能融入到夜色當中,與那夜色融為一體,若不是顧東臨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副駕駛的位子上坐著一個人,真以為是自己一個人在開車,這讓他突然想就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眼底肆虐的仇恨和痛苦。
那時他隻當自己是錯覺,這樣濃烈的情緒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十五六歲的花季女孩子身上,現在見她這樣,恐怕那不是錯覺,這女孩子是真的經曆過什麼難以想象的痛苦。
她似乎是聽到自己說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的時候才引起的反應,難道是她害怕一個人走夜路?還是……她一個人走夜路的經曆過什麼痛苦不堪的事情?
孟醒絕對想不到,會有人因為自己下意識的一個逃避反應,而大致推測出她上一世遭遇過的事情。
雖然她極力克製,可依然能察覺到她身體在微微的顫抖,還有眼底掩飾不及痛恨和恐懼。
她怎能不恨不痛不恐懼?極力遺忘不是真的就能夠遺忘,那場噩夢,仿佛再也醒不過來的噩夢,很多次她都在夢中溺水,被那冰冷的江水給嗆醒。
那樣的恐懼和害怕,常人根本無法想象,她一直不知道幕後的凶手究竟是誰,害怕今生會再度發生這樣的事情。
顧東臨從後車鏡裏看到她睜著一雙近乎空洞的眼睛,漆黑的仿佛一潭死水,那麼直直地看著這個蒼茫的夜色,仿佛透過這夜色看到一處隻有她自己才能看到的地方。
他注意到她的手指緊緊地摳進了座椅裏,原本紅潤如軟糖的嘴唇此刻抿的泛白,像是隨時都會崩潰卻硬挺著故作堅強。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知道有個人正透過後視鏡在觀察她。
他將方向盤一轉,汽車緩緩駛向盤山公路。
“看H城的夜景。”他突然出聲,見她還沒回神,突然急刹了一下,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開車。
因為慣性,孟醒身體向前一衝,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轉頭看他,眨眼間,眼底的情緒就被收拾幹淨。
“什麼?”她問。
“看H城的夜景。”
孟醒一愣,順著他的話就向車窗外看去,才發現不知不覺車子已經行駛到這座城市的至高點,從這裏向下看,仿佛整個H城都被踩在了腳底下,將全城景色淨收眼底。
遠處霓虹閃爍,在黑夜中像是無數發光的寶石,齊齊散發出五彩光芒,將這座城市染上一層夢幻的色彩,這裏視野遼闊,站在高處遠遠眺望,隻覺這世界無比之大城市無比之小,連帶著人的心胸都仿佛開闊起來,可以盛的下更廣闊的世界,心胸之中的鬱結之氣頓時消散了不少,像是心靈被洗滌暫時度過了心魔,人也隨之變得明快起來。
顧東臨見她流連不舍地望著下麵的景色,眸中陰霾散盡隻剩癡迷,便將車子停在了山頂的一處,也不出聲打擾她,任由她沉浸在這美麗的夜景之中。
車子停下,她不由自主的走下車站著山頂瞭望,夜風徐徐吹來,仿佛還帶著清新的青草香和樹脂的味道,聞的人大腦頓時一清,消散了酷熱的暑期,帶來絲絲涼快。
這個時候,似乎任何事情,都是不值一提的。
望著這片生她養她的土地,她心底不知怎地竟湧起了一陣感動,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情緒,竟似的她有了熱淚盈眶的感覺。
她連忙仰起頭,望著這片大地,任夜風將她眼底的熱意風幹了,才轉過頭對著顧東臨笑著認真地說:“我熱愛著這座城市。”
突然說出這麼文藝的一句話,她卻絲毫沒有矯情的感覺,隻是說出自己心底此刻最想說的話。
無論曾經經曆過什麼,都無法改變她對這座城市深沉的愛,這座城市有股魔力,讓人停留在此,就再也不想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