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1920年代。
畫家。
黃老出生於湘西鳳凰縣。他在少年時期即已蜚聲畫壇,被譽為“中國三神童”之一。他博學多識,詩書畫俱佳,亦是詩、雜文、散文、小說、劇本的大家。他設計的猴票和酒鬼酒包裝家喻戶曉。其美術成就曾獲意大利總司令獎,在海內外享譽甚高。1953年,28歲的黃永玉聽從表叔沈從文先生的勸告,從香港回到北京,定居在大雅寶胡同甲二號。他的鄰居中有蕭乾、林宰平、李苦禪、董希文諸先生。第一個到新家來探望他的是李可染夫婦。給他印象極深的還有一群孩子——二三十個大小不同的臉孔扒在窗口參觀這次的探望。在鄰居們眼裏,黃老是個幽默風趣的人。黃苗子先生說:“永玉是笑話大王,他可以在同朋友談天中連續講一百個笑話。”
大雅寶胡同和表叔沈從文
五十年代初期我從香港回來後,住在北京東城區大雅寶胡同。當時《世界文學》編輯部就在我們那邊,《人民文學》出版社也在那兒。蕭乾啊好多人都在那兒。平時大家都喜歡互相串門。林庚的爹林宰平當時也住在大雅寶胡同,沈從文能夠把老先生帶到我家裏去,希望我見見提拔過他的這位老人。
沈從文是我表叔。他就是一個很平常的人,要把他寫成偉人就開玩笑了。他就是一個很平常的人。在工作中非常認真。寫小說也好,寫一篇短短的文章也好,都認認真真的。比如我問他,你上過館子沒有——“有有,徐誌摩結婚那年我參加過。”吃過什麼好東西——“我結婚的時候吃了好東西。在中央公園水榭。”他就是這麼一個樸素的人,樸素極了。
他也收集古代的東西,但都給國家。他認為收集就應該給國家,怎麼能變成個人的東西。那簡直是笑話。北京大學、曆史博物館還有軍事博物館,他都送了很多到裏頭。沒有入檔也沒有登記——很多都沒有登記。他有不少稿費,家裏也有很多錢。就買古代的東西。買好東西回家又怕愛人批評他,所以都放在館裏麵,有時候放在我那裏。如果你說喜歡一個什麼東西,他就送給你,而且好像他求你一樣。這個人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像古代人。你見到他也不會把他當作很有分量的人。和他談話很開心,而且他問你這個問你那個。他不知道的話,還替你講給別人聽。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的老先生現在沒有了。
他有時候也很世俗的。比如做了政協委員他就很開心。你想想,一個人老處在寂寞的環境裏,有點不寂寞的機會多好啊。要開文代會那會,沒有他的名字。我到他家裏去,他知道我參加了文代會,就說,你們年輕人應該參加多這種活動,多了解世界等等。當時我心裏很難過,感覺不公道。但我也沒有什麼解決的方法。第二天大清早七點多鍾,接人的車子來了,文代會上有他的名字。我住在大雅寶胡同,他住在東堂子胡同,我說快走快走,真替他高興。
一般認為沈從文不喜歡共產黨,實際上不是這樣。他隻是不喜歡政治,不關心政治,當然也不了解政治。1947年,我在上海的時候,他寫信給我,你要刻一百一千一萬個木刻,來反對中國人打中國人的戰爭,當時他是這麼看的。他不了解共產黨,也不懂得什麼是人民解放戰爭。建國後他寫信勸我回來,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軍隊,這麼廉潔的政府。你值得為它獻身一輩子。
三裏河往事
後來“四人幫”垮台之後,住在西郊三裏河。錢鍾書、華君武、俞平伯、金山等好多人,我們住在一個院子裏。比如說丁聰。丁聰這個人在舊社會簡直是美術界的董存瑞,他天天炸碉堡。在國民黨時代是危險的,隨時要丟性命的。所以鬱達夫有句詩:“如何八卷臨安誌,不記琴操一段情?”《臨安誌》有八卷,為什麼其中都沒有寫一點著名歌妓琴操的事?說明發表東西,是有很多忌諱在的。丁聰、廖冰兄這些人當年那個戰鬥就等於打仗。所以在西郊三裏河重新成為鄰居了,當然挺開心的。
但是我忙於工作了。每天早上散步,能碰見當然很好。有時候也來往一下。但交談的時間不多。因為世界改變了,我就忙起來了,好多事情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