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回 訴武力日本還子 忤聖意重臣遭貶(1 / 3)

慈寧宮掌太後玉璽的神宗妃劉昭太妃性情謹慎仁慈,對諸王都十分疼愛。崇禎來到慈寧宮,早有人報知太妃,崇禎徑直進了簾內,“老太妃可好,前些時地震,沒傷著吧?”

劉老太妃拉起崇禎上下左右一通觀瞧,“沒傷著我家皇上?好,好!”

“今兒是立秋,皇孫與老太妃共進晚膳。”

劉老太妃大喜,“皇帝且坐,老身親為安排。”說著由貼身宮女攙扶著顫巍巍走出去。待轉回來,卻見崇禎斜倚在高腳茶幾上睡著了。王承恩見老太妃回來,想去喚醒皇上,老太妃伸手止住他,心中泛起酸楚,躡腳走出,命尚衣太監取棉袍來,親手給崇禎遮蓋上,崇禎驚覺,睜眼見是老太妃,才想起身在何處,忙起身謝過,“皇孫無理甚!唉,如今比不得神祖時海晏河清。天下多事,兩夜省文書,未嚐交睫,今日早朝後又與大臣議事多時,困不自持,老太妃饒過吧。”

“……苦了我孫兒了!皇帝還是個孩子呀!……”這話隻有老太妃說得,換作他人,崇禎定然光火。劉老太妃隻說得一句,便哽咽難言,潸然泣下。

席間,崇禎見老太妃還在唉聲歎氣,便想逗她高興:“老太妃可知我朝出過一部忠義話本《水滸傳》?”

劉老太妃道:“《水滸傳》怎的不知,寫的是宋朝年間的事,一百零八個強盜造反,又被招安了,寫書的叫施耐庵。”

“老太妃可不知魏忠賢也出過一部‘水滸傳’。”

“什麼?魏忠賢還會寫書?皇帝說笑了,老身還會不知那魏忠賢?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這書是吏部尚書王紹徽所寫,他仿《水滸傳》一百單八將,將東林黨人編成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名為《點將錄》,送給魏忠賢,魏忠賢便按名黜汰。”

“這倒有趣兒,皇帝說來聽聽。”

“也記不得許多,記得天罡星有托塔天王李三才,及時雨葉向高,玉麒麟趙南星,智多星繆昌期,入雲龍高攀龍,黑旋風魏大中,大刀楊漣,豹子頭左光鬥,急先鋒黃尊素,浪子錢謙益,聖手書生文震孟,白麵郎君鄭鄖,霹靂火惠世揚,鼓上蚤汪文言;地煞星有神機軍師顧大章,金眼彪袁化中,旱地忽律遊士任。”

“老身不知別人,但知道葉向高是個好官。這些人後來怎樣了?”

“大都死了。除了葉向高、錢謙益、文震孟,都死於魏忠賢之手,死得很慘。”

“哎,造孽呀!”

“魏廣微編過《縉紳便覽》,也是編排的這些人,斥為邪黨。崔呈秀編過《同誌錄》,就是東林黨名單,同時還編了一部《天鑒錄》,是朝中不附東林之人的名單,一塊兒呈給魏忠賢,忠賢便憑此升降,於是眾人緣呈秀以進,蠅集蟻附,其門如市。”

“聽說那楊漣是個帶頭攻魏忠賢的,也是個硬骨頭。”

“是,楊漣首指魏忠賢二十四大罪。”崇禎從王承恩手中找出楊漣疏,讀道:

罪狀昭然在人耳目,廷臣畏禍而不敢言,外廷結舌而莫敢奏,不但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賢而不知有皇上,便是都城之內亦隻知有忠賢而不知有皇上。皇上春秋鼎盛,生殺予奪豈不可以自主?何為受製幺麼小醜,令中外大小揣揣莫必其命?

“楊漣在獄中還寫了一篇血書。”又翻找出來讀:

漣今死杖下矣!癡心報主,愚直仇人;久拚七尺,不複掛念。不為張儉逃亡,亦不為楊震仰藥,欲以性命歸之朝廷,不圖妻子一環泣耳。打問之時,枉處贓私,殺人獻媚,五日一比,限限嚴旨。家傾路遠,交絕途窮,身非鐵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義一生,死於詔獄,難言不得死所,何憾於天,何怨於人?惟我身副憲臣,曾受顧命。孔子雲,托孤寄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持此一念,終可以見先帝於在天,對二祖十宗,皇天後土,天下萬事矣!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東風,於我何有哉!

“真是大賢大忠之臣啊,可惜了呀!隻是這血書怎能傳出大牢啊?難道魏忠賢不知道?”

“是一個看守楊漣的獄吏,看見楊漣破指書寫,便奪了過來,本想交予閹黨邀功的。回家後細讀,竟大哭起來,便藏好了,直到魏閹死,竟出來為楊漣呼冤,交出血書。”

“唉唉唉,這就叫良心發現。倒是個可用之人。”

“是,孫兒已將他按功敘用。”

“皇帝拿這許多奏章,還要回宮去看?”

“是。黃尊素、魏大中、楊漣、周順昌等東林黨人之子紛紛上書為父訟冤,真個是字字血淚,令人扼腕!唉,皇兄用非其人,致良才蒙冤,奸人誤國……”

“事是如此,皇帝大強過乃兄,應該贈諡這些人才是。”老太後歎口氣,“作孽呀,不說了。大過節的,說點兒高興的事。”

“高興事——”崇禎拍拍腦門,“有了,有一件大高興的事。”

“唔?說來聽聽。”

“南海中有一大島,名叫台灣。早在三國時期,孫權水軍就已占據台灣,隨後兩岸相互移民漸多,至隋煬帝時開始通商,宋時正式設官。後來東夷海盜據過台灣,荷蘭人也占了一塊。有個大海盜名鄭芝龍,他現在占了台灣,但近日他降了朝廷了,台灣又歸附我大明了。”

“那台灣離咱這兒有多遠啊?”

“距離福建不到三百裏。”

不想老太妃又歎口氣,“唉,皇帝又多了塊操心的地方。這心呐,可操老遠了。皇帝可要派官去守著呀?”不見崇禎答應,老太妃細看,見崇禎已經放箸,又有些迷迷糊糊了,便向王承恩道,“扶皇帝回去,不要再批奏章了,快些歇了吧。這麼大個國,得有多少事,哪有個完?”

日本大阪城大手門外,數十名日本武士雙手持刀向前,雙腿微屈劈開站立,神情緊張,十步開外的櫻樹下,六十名身著大明鎧甲的壯漢插手抱胸,與日本武士對峙著,旁邊放著十幾個大箱籠。門內的天守閣是一座鑲銅鍍金的八層建築,白牆綠瓦,每個飛簷翹端用金箔妝飾著老虎和龍頭魚身。會客大廳裏,兩個一身明朝戎甲的年輕人正在觀賞屏風上的繪畫。隻聽得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屏風後轉出數人。兩個年輕人還沒弄清哪個是德川家光,隻聽其中一人道:“這是日本狩野畫派的繪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