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少天子堂前翻臉 老大臣殿外定案(1 / 3)

正月十六日,閣臣和王永光、喬允升、左都禦史曹於汴拿著擬好的逆黨名冊來見崇禎,崇禎接過,先不看,“韓老愛卿,閣臣掌票擬之權,幹係重大,有絲毫黨私之意,便是國家大害。朕觀諸大臣中,多半植黨,不知憂國,老愛卿要為朕執法相繩。”又轉向李標、錢龍錫,“今後擬票,務消異同,開誠和衷,期於至當。”

三人齊聲應“是”。韓爌道:“人臣原不應以黨事君,人君也不可以黨疑臣,總當詳核人品,辨別賢奸,然後舉錯得當。若堂上妄起戈矛,宮中橫分畛域,臣恐非國家之福。”

“說得不錯,朕不疑臣,臣也不要做那可疑之事。”崇禎哼了一聲,“不憂國而植黨,自名東林,於朝事何補?”

韓爌心裏一沉,閹黨剛倒,皇上就疑東林了,看來這位皇上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子,今後辦事要做在亮處,不讓他動疑才好,“皇上說的是,今後凡商量政事,宜相見於朝房,禁止一切私邸交際。”韓爌頓了頓,“臣老了,記性不好了,可否容臣先奏三事?臣怕一會兒忘了。”

“說吧。”崇禎咧嘴一笑。

“是。熊廷弼之死,是逆閹殺楊漣、魏大中的借口,誣其行賄,複傳首九邊,刑其妻孥,懸贓銀十七萬兩,此冤之甚者!請皇上免熊廷弼贓銀,準其歸葬,使沉冤昭雪。”

“朕對熊廷弼事知之不詳,你去票擬,朕準了就是。說第二事。”

“宣府巡撫李養衝上奏疏說,‘旂旅往來如織,蹤跡難憑,且慮費無所出。’”

崇禎一愣,“嗯——?邊情危急,遣旂尉偵探,有何可慮?祖宗朝設立廠衛,是幹什麼用的?”

錢龍錫道:“皇上,祖宗朝的規矩是廠衛止行於都城內外,遠遣恐難委信。”

“這是為何?怎麼遣遠了就不能信了?”

“李養衝說,‘不賂恐毀言日至,賂之則物力難勝。’皇上,魏忠賢派監軍的前車之鑒不遠,還是慎重些好。”李標道。

“這幫該死的混蛋!”崇禎握拳往桌上一放,小聲咕噥一句。“朕想起來了,去年監察禦史顧其國上過一個驛遞騷擾累民的折子,朕要內閣傳諭兵部,遵照舊例從嚴控製,以清弊源。如今怎麼樣了?”

幾人相互看看,就都看住了韓爌,韓爌道:“前幾天刑科給事中劉懋上有一疏,說駐驛官員大多徇私舞弊,把勘合馬牌私自送給親朋故人,假公濟私,甚至遣白牌騷擾驛遞,而且在常例食宿供應之外還要敲詐勒索,致使驛站民夫困苦不堪,還有賣兒貼婦以應橫索的。”

“就是說,驛遞照舊,朕說話沒人聽了,是吧?”

幾人一齊跪下,韓爌道:“臣等不敢,皇上息怒,臣立刻嚴查。”

“你剛履任,不關你事,不過這些奏疏為何不拿給朕?”

“因是正月十五未過,臣等仰體聖上靜攝,未敢煩擾聖上。”韓爌說著舉上數本奏牘,王承恩過來接過放到禦案上。

“嗯,”崇禎打開劉懋的奏章,“說第三事吧。”

“是。昨日張鳳翔過臣宅,說有奉官采辦商家詢問,拿到的采辦銀與當初工部招商承諾出入甚大,不夠辦官差的。工部招商采辦,名義上發銀一千兩,到商家手裏不過三四百兩。張鳳翔新任工部尚書,不知是否有定規,亦不知差數去向,故來問臣,臣也答不出。”

“嗯?哪有這種混賬定規?”崇禎愣了愣,“前數月朕不是剛命工科給事中王都、陝西道禦史高賚明巡視過廠、庫麼?”

“張鳳翔所說就是近日的事。”

崇禎火拱到了頭頂,一拍禦案,“把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科道官、翰林院記注官、錦衣衛堂上官都給朕叫來!還有那個王都!”

王承恩答應一聲轉身就跑,到外麵一聲喝呼,一群大小太監立刻跑了過來,“皇上發火了,快,快去分頭傳諭,皇上召見各府部院司科道掌印官,還有那個工科給事中王都,不許片時耽擱,你們都給我跑著去!”吩咐完趕緊往回跑,到崇禎身邊,見崇禎正打開逆黨名冊,王承恩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料到後麵還有電閃雷鳴。

果不其然,崇禎前後掃了一遍,立刻拉下臉,“這四五十人中半數已被處置,隻這些人,就能將個大明朝幾乎鬧翻,換了江山?”

“皇上,臣等以為真心附閹者少,違心隨勢者多,若廣搜窮治,則人人自危,各求自保,牽連不盡,就大違聖上治吏本心了。”錢龍錫道。

“忠賢一人在內,苟非外廷逢迎,何遽至此?再有,內官附逆者甚多,為何冊中寥寥?內廷同惡者,也要入到裏麵!”

韓爌道:“臣等在外廷,未知內事,恐有差錯,冤誣好人。”

“隻怕是放了壞人!就說外廷的,張瑞圖、來宗道何不在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