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恨黨爭而不能製衡,不威;好輕斷而不辨忠奸,不智;盼大治而胸無城府,不才;思良將而不識忠臣,不明;濫威刑而寡恩義,不仁;輕諾而背,不信。如《明史》所批:“性多疑而任察,好剛而尚氣。任察則苛刻寡恩,尚氣則急劇失措。”時至勢至,即為亡國之君。此其五。
綜上所述,明之亡,既有天地時運之緣,又有崇禎自身痼疾之因。清兵叩關為腹背之疾,義軍四起為髒腑之疾,旱蝗瘟疫為邪侵之疾,剛疑失當為心智之疾。有此四疾,無可救要。
二
餘以為崇禎之亡,首在用人不當。
《明史·流賊傳》中評價莊烈帝:
莊烈之繼統也,臣僚之黨局已成,草野之物力已耗,國家之法令已壞,邊疆之搶攘已甚。莊烈雖銳意更始,治核名實,而人才之賢否,議論之是非,政事之得失,軍機之成敗,未能灼見於中,不搖於外也。且性多疑而任察,好剛而尚氣。任察則苛刻寡恩,尚氣則急遽失措。當夫群盜滿山,四方鼎沸,而委政柄者非庸即佞,剿撫兩端,茫無成算。內外大臣救過不給,人懷規利自全之心。言語戇直,切中事弊者,率皆摧折以去。其所任為閫帥者,事權中製,功過莫償。敗一方即戮一將,隳一城即殺一吏,賞罰太明而至於不能罰,製馭過嚴而至於不能製。加以天災流行,饑饉洊臻,政繁賦重,外訌內叛。譬一人之身,元氣羸然,疽毒並發,厥症固已甚危,而醫則良否錯進,劑則寒熱互投,病入膏肓,而無可救,不亡何待哉?是故明之亡,亡於流賊,而其致亡之本,不在於流賊也。嗚呼!莊烈非亡國之君,而當亡國之運,又乏救亡之術,徒見其焦勞瞀亂,孑立於上十有七年。而帷幄不聞良、平之謀,行間未睹李、郭之將,卒致宗社顛覆,徒以身殉,悲夫!
曆朝曆代均不乏良、平、李、郭之輩,唯在上能慧眼識之,任用專篤。遠之棄之已是庸主,而崇禎是貶之逐之殺之。莊烈之敗,首在用人。人人都知諂媚之徒必佞,直言之士必忠,但人人都喜近佞遠直,人性之先天缺陷。成就任何事業,用人都是首務。用對人是關鍵,但也最難。
無論君主、憲政、共和,為上者個人才氣、品質至關重要。昧主賢佞不辨,智愚不分;昏主剛愎偏執,拒納孤行;明主知人善任,禦下有術,進賢退不肖,興利除弊,而有創造,而有昌大。君明臣賢,家國之幸。
“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聖人不以獨見為明。”千古要義,今亦如是。
作者
雲條無複剩根芽,
此夕摧殘一劍加。
驚魄與魂應共語,
有生莫墜帝王家。
——崇禎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