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範純仁當諫官時處處與王安石抬杠,神宗看不下去了,親自找範純仁談話:“王安石老師一直以範公為師,你何必處處和王安石過不去?”
範純仁卻回答:“臣不敢以私廢公。”
範仲淹在自己的文集中,和韓琦一樣,沒有提到過王安石一個字。
難解的是,林語堂先生為了壯大反王安石陣營隊伍,把範仲淹也列為王安石的政敵,此舉讓人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第四節荊公與歐陽修
歐陽修和王安石同為北宋著名政治家,共同追求政治改革理想,使他們結下深厚友誼。縱觀兩人交往始末,基本上是義兼師友,清人全祖望稱王安石為“廬陵門人”。王安石對歐陽修的道德文章也十分稱頌,說他生前能聞名當時,死後能流芳後世。
王安石歐陽修雖同為江西人,原來並不相識。直到慶曆四年(1044)曾鞏上書歐陽修說,友人王安石雖中了進士,但為人正直,很少與人交往。至和二年(1055),歐陽修服母孝期滿,赴京恢複原職時才與想識,並寫了一首七律給王安石,其中有“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之句。王安石在酬謝詩中說:“它日尚能窺孟子,此身安敢望韓公”,可見兩人情趣相投。
嘉祐二年(1057)歐陽修以翰林學士資格主持了禮部貢舉。由於他大力提倡平實樸素之風,排斥西昆派“陰怪奇澀之文”太學體,選拔培養了一大批古文後起之秀,這就是王安石、蘇軾、蘇轍、蘇洵、曾鞏等人。素以為國舉才薦賢為己任的歐陽修認為王安石學問文章,知名當世,守道不苟,自重其身,議論通明,兼有時才之用,而舉薦他與呂晦叔、司馬光三人為相輔接班人。這時王安石也向仁宗上萬言書,建議在政治上改易變革,表現了他對宋代政治改革的偉大抱負。
神宗熙寧二年(1069)王安石為參政知事。當時北宋政府因用度大奢,賞賜不節,宗室繁多,官職冗濫,軍旅不精,每年財政虧空1570萬緡。天禧年間(1017-1021)財政收入為15085.1萬緡,總支出為12677.52萬緡。到治平二年(1065)總收入為11613.2萬緡,總支出為12034.31萬緡,還有臨時性特殊開支1152.2萬緡。20年間輸賦增至10倍。在這巨大財政赤字麵前,作為首輔王安石必須采取有力措施,精減開支,擴大收入。這就必然引起某些守舊勢力的不滿、反對和攻擊。
王安石、歐陽修都是北宋著名的文學家。據說,一次,王安石想寫一首題為《殘菊》的詩,開頭兩句說:“黃昏風雨打園林,殘菊飄零滿地金。”歐陽修看見了,說:“百花都落,獨有菊花不落,是枯幹在枝頭上的。”他並且帶著嘲諷的口吻,接著吟了兩句:“秋花不落春花落,為報詩人仔細吟。”王安石很不服氣,說“歐陽修真是不學習,屈原的長詩《離騷》裏有晚上吃秋菊的落花的句子,難道沒看見嗎?”其實菊花本來有落瓣和不落瓣的兩種,凡花瓣結密的就不落,盛開後,淺黃的轉白,白的轉紅,枯萎在枝子上。花瓣稀疏的落,盛開後,趕上風雨,就飄落滿地。歐陽修隻知菊花有不落瓣的,不知菊花有落瓣的,知識就不全麵,卻以片麵的知識去嘲笑王安石,是犯了知識性的錯誤。那麼王安石就完全對了嗎?不然,他也犯了知識性的錯誤:他知道菊花有落瓣和不落瓣的兩種,這自然是對的,但他反駁歐陽修時,引用《離騷》的詩句作根據,卻是不確切的。因為屈原的詩句:“夕餐秋菊之落英”裏的“落英”兩字,不是“落花”。那個“落”字,不當“掉落”講,而是“開始”的意思。即是說,屈原的詩句是說“晚上吃秋菊剛剛長出的花。”王安石錯誤地理解了屈原的詩句,根據這個錯誤的理解來寫詩,自己也不確切了。當時,王安石如果不引證屈原的詩句來反駁,而是說:“我就看見過風雨打落的菊花瓣兒。”那麼,他就完全正確了。在菊花落瓣的問題上,王安石、歐陽修都錯了,鬧出了笑話。
有史籍說,歐陽修反對過王安石變法,抵製過青苗法。王安石為相時也曾痛詆歐陽修。據近代史學家梁啟超、錢穆考證,這些都是沒有根據的說法。梁啟超查閱了歐陽修的全部著作,都沒有看到非議王安石改革的言論。錢穆在《國史大綱》中指出:“王半山變法有南北地域背景,主變法皆南人。”何況王安石變法有利於南方,作為江西同鄉為何要持反對態度呢?
仁宗無嗣死後由侄子趙曙繼位。皇室想通過群臣之口引經據典名正言順給濮王有一個冠冕堂皇顯赫諡號,這時就出現了稱“皇伯”還是稱“皇考”的兩種提法。現在看來提出這些意見,都是為臣分內之事,但封建皇朝要維護正統,更複雜的是還涉及到濮王幾位夫人是否稱皇後的大事,這就涉及到大批人的切身利益,因而引起兩派激烈爭議。反對派便乘機對歐陽修進行人身攻擊,誣其與長媳存曖昧關係。這些事經朝廷查明純屬“誣罔”。神宗還兩次下詔安慰歐陽修。但身為宰相、一代儒宗的歐陽修認為這是奇恥大辱,再也無心向政,決定求退,以全晚節。事實上歐陽修去毫州、青州、蔡州做地方官並非貶謫。對“濮議”之爭,雖然宋明理學曾非議過歐陽修,但清代乾嘉學派卻執讚賞肯定態度。然而有趣的是,攻擊王安石變法改革最激烈的人,卻是彈劾歐陽修最起勁的呂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