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十七夜遊對少年來說是忘卻不了的,今早還未雞鳴,少年就早早起床,他按照母親生前的要求,收拾好被褥,對著銅鏡整理好著裝後,他跑去叫起了水仙。
“少爺,你怎麼起這麼早啊。”水仙揉了揉眼睛,有些抱怨地說道。
“你先起床收拾一下,等會隨我出去。”少年將水仙叫醒後便慢步走進隔壁的書房。
少年取走擺在桌上的文房四寶筆墨紙硯,這裏曾是蒙學老師教導少年的地方,不過九歲之後,便不再教了,不是因為少年的資質愚鈍,相反而是因為少年太過聰明了。
水仙依舊是揉著眼睛走進書房,“少爺,這麼早起床要幹嘛。”
少年將筆墨紙硯之類的全都托付給少女,並鄭重道:“隨我去賣藝!我要去寫對聯賣。”
少女有些不解,二少的字可是連當朝首輔都要誇上一二的,給人寫對聯?少女十分不解。
很快,他就成為了第一個走出董府的人,這也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出董府,這時他大步流星。
少年想要再次與那女子相遇,可偌大的繁華京城,車如流水馬如龍。兩個人相遇,又是何其困難。總不能去人家樓下等她吧。少年就隨意找了個位置,擺上一個木桌,鋪上宣紙,一旁的少女乖巧的研墨。路上的行人忍不住的看兩眼這對俊郎貌女,少年端正的坐好,右手輕撚毛筆,左手微微扶持。他沒有帶家裏的生花筆與春秋筆,反而是隨意的帶了個書生家都有的湖筆來,墨也不是家裏常用的徽墨。
“客官,你的對聯寫好了。”少年將毛筆放下微微一笑,“十文錢。”
“這對聯寫的不錯啊。”一旁的一位書生說道,“五車詩膽,八鬥才雄。”
少年接過錢,謙虛的笑道,“是詩劍仙寫的好而已。”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是?”
“陳思。”
“不認識。”
少年剛說完這番話,一旁正在研墨的水仙,都忍不住湊近到少年耳邊,小聲地說:“少爺,詩劍仙的原名叫陳思。”
少年其實知道陳思是誰,隻是他不想沾上這份因果。政治上,詩劍仙可是父親好友王首輔的頭號政敵。
少年聽後尷尬地一抬頭,恰好與書生,相互對視。
…………
正午的太陽有些毒辣,少年早早地和水仙把物件收拾起來回到董府。進入府中,府內人人都在竊竊私語,很顯然,大少隕落的消息已經傳遍府內。按照董家的規定,在外曆練者身死,不得舉辦葬禮。
有一青年圍在長輩旁請教著劍招,長輩們談論著事物,隨意敷衍了一下,青年卻並未覺得傷心,反而確定了某件事後,就轉身離開。
青年十分有禮貌的與長輩告別,他揖了一個長禮。
董府一如既往。年少者練劍的練劍,讀書的讀書。
“董衣。”遠處的同齡青年叫住了正在回屋的少年,“家主叫你去正房。”
董衣回首,狠狠地看向青年,“收起你的小心思。”
說完後,少年帶著水仙揚長而去。同齡青年望著少年的背影,右手握緊了腰上的長劍劍柄,他盯著少年,似要拔劍。
正房內,家主坐在正中心,右手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下口。
“練劍之事,族中長老不同意。”
董衣本是站在門外的,聽到這句後,右腳先跨過大門,而後左腳跟上,“我知曉了。”
家主看著董衣堅定的麵孔,他不由得回想起愛妻身死那天,縱使自己的劍心凋零也護不住眼前心愛之人。
做個普通人不好嗎?
他很想問問。
“此事莫要討論了。”家主放下茶杯,臉色平靜地說道。
少年聽後,不再逗留。正房隻剩下家主孤零零地看著腰間的那把鳳凰遊。
董衣臉色依舊平靜,好似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一樣。
“對了,下午你不必去祭拜劍塚了。”父親威嚴的聲音從屋內傳來,本來走出正房的少年聽後還是往回行了禮。
今日是半年一次一年兩次祭拜劍塚的日子,劍塚裏埋葬的都是董家有天賦有名望的先輩,最有名的莫過於,百年前在江南董家青黃不接的情況下,一人負劍北上京城的董太白,憑一己之力在京城臥虎藏龍之地創建了京城董家。
那個人人劍修都需向劍地低頭的年代,董太白憑三把名劍守住了董家最後的榮光。
那三把分別是:飛天鏡,半輪秋,大荒流。
孩提時期的董衣曾經見過放在劍塚的飛天鏡,少年從未見過如此光滑的利劍,劍身就像是從西域傳入的璀璨寶石那般華麗,董衣好似看到了一輪明月掛劍梢。
時間改變不了它的削鐵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