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純屬意外的邂逅(1 / 3)

蘇姍這一天出門純屬偶然。她經曆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心情不好。沒打算出門。

一大早就聽到母親和幾個女人說鄰家的女孩的壞話。

“注意到沒有,那丫頭昨天和幾個男仔一起出去的,我問過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一個女仔,幾個男仔,誰知道會弄出什麼事情?傳出去這還得了?這輩子別想嫁出去了……”

蘇姍氣不過,冒冒失失就接了話頭:“和幾個男孩子出去怎麼啦?和幾個一起出去有問題,和一個出去就沒問題啦?你們是不是希望自己家裏的女孩子沒有約會,在家裏老死?”

母親急得眼都紅了:“大人說話,你一個女孩子插什麼嘴?還不去一邊去!”

蘇姍毫不示弱地說:“我就是看不慣你們敗壞我們女孩子!就許你們談男人,見不得女孩子約會。你們是不是自己老了,嫉妒年輕人啊?”

當即有人問蘇姍的母親:“你們家蘇姍這是怎麼啦,平時挺溫柔的,又不是說她……幹嘛跟我們過不去?這樣說我們也就是說你!哪有女兒這樣說自己的母親的?”

母親氣得追過來要打蘇姍。這個時候,瑤瑤來約蘇姍逛街。

“不想去。心情不好。”

“就是心情不好才要出去啊。昨天剛下了一場雪,你不是一直在等一場雪,要去踏雪尋梅嗎?別跟那些人生氣,你教我的——不值!”

是啊,曹雪芹說得不錯,女人一旦結了婚,嫁了男人,再生養了孩子,就如同珍珠失去了光澤,成了“死魚珠子”。跟這群“死魚珠子”計較確實不值得。再說了,人家又不是說她,關她什麼事呢?何苦向這些長舌婦宣戰?那不是引火燒身嗎?這些結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女孩子是惹不起的呀!

蘇姍發現自己完全是做賊心虛。

事情要從幾個月以前說起。快要畢業了,男生女生突然之間都活躍起來,平時嚴厲得像小說裏的修道院嬤嬤的班主任也和藹可親起來,男生女生在她的眼皮底下勾勾搭搭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蘇姍這時才發現平時對別人說三道四的同學們自己並沒有閑著。隻有她是真的被拉下了。連正式的男朋友都沒有一個。

有同學替她可惜,白白辜負了大好時光和如花青春。蘇姍並沒有多少遺憾,她的學習之外的生活也不是空白,每天泡在小說裏,哪一部都有愛情,絕不會比現實中的差。真要在同學中找一個談戀愛,未必合得上她的標準。

話雖這麼說,其實也是無奈的自我安慰。書裏的愛情再好,也是望梅止渴,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其實,蘇姍是好想談戀愛的。

外號“大嘴巴”的男生說:蘇姍,千萬別氣餒啊,尖子班的許建平從高一那一年就暗戀你,那一年學校的三十年校慶,你唱了一首歌,許建平就喜歡你了。到現在都三年了,他還癡心不改。那些表麵上搞得熱熱鬧鬧的愛情算什麼?能夠天荒地老嗎?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嗎?人家許建平可是班長、優秀學生。人家是用心、用實際行動去愛的。這才叫至高境界。

蘇姍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倒真和那些卿卿我我的小兒科遊戲有些不同。懷疑這話的不隻蘇姍一個,蘇姍不好問,她的好朋友兼死黨瑤瑤替她問了:“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我可以發誓!有一次許建平和退了學的金老大打架差點被學校記過還記得嗎?這是許建平唯一的一次曆史汙點,知不知道為什麼?為蘇姍!因為金老大說蘇姍表麵清高對男女生戀愛不屑一顧,其實正是因為她對男女之事懂得太多。金老大還說一定要把蘇姍追到手證明他的話沒有說錯。許建平就是因為這個和他開仗的。不信,問問蘇姍,金老大以前是不是老給她寫情書,那次打架之後直到退學都沒有再寫了。是不是?”

男生這樣說,蘇姍就有點相信了。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

蘇姍心潮暗湧了好些時日,以後碰見許建平都會多看兩眼。公開在學校談戀愛的學生敗類金老大說得其實不錯,蘇姍對男女之事懂得不少,至少比一般的同齡人知道得多。都是書教給她的。她拿定主意:隻要許建平有所表示,她就接受他。

畢業歌唱完了,合影、留言、保重的話都說過了,蘇姍的心事卻沒有著落。再過了一段時間,考試結果公布出來,她落了榜,許建平上了專科,以後是兩個世界的人了。蘇姍展轉反轍幾回,也就拋開了一段癡念。本來嘛,人家本人也沒對她表示過什麼,隻是旁人的言傳罷了,當不得真。

偏偏幾天前同學聚會,傳話的人正是“大嘴巴”,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說到許建平男生也去。蘇姍就去了。到底還是有些不死心,要得到一個真相。

雖然是很無趣的聚會,也捱到了天黑。人多鋪少,睡的地方是沒有的,許建平和幾個人一起玩撲克,他玩了一夜,蘇姍在他旁邊看了一夜。天氣寒冷,玩的人和看的人都擁在被子裏。蘇姍的注意力都在許建平身上,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行為和一貫的矜持不符。她希望有一點點發現,有一點點突破,也算是對自己動心一場的一點點安慰。許建平卻一點表示也沒有。

這是個令人懊惱的夜晚。蘇姍一回想起來,就無地自容。真希望時間可以倒流,那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這自取其辱的一晚摳掉。

“好吧,我們到公園去,踏雪尋梅!”蘇姍說。

“你先陪我逛街,我看中一條圍巾好久了。然後我再陪你踏雪尋梅。”

一條未完待續的寬闊水泥路因為風雪天氣的關係和它的另一半相見無期。前麵是像小山包一樣的一堆硬梆梆的凍泥。雪已經開始融化,小山包的坡度很容易滑倒。蘇姍正在考慮能不能完全通過時,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已經開始了艱難跋涉。他顫巍巍的身形讓人異常擔心。

就在蘇姍張望著為老人尋找援助的時候,一個聲音明快而清晰的響起:“來,老人家,我拉您一把!”

說話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穿著深色長呢大衣,脖子上掛著一條雪白的長圍巾,像電影裏五四時期的愛國青年。

“土得掉渣!”瑤瑤說:“你看他像不像電影裏五四時期的進步青年?”

“哪裏土?這叫書卷氣!你看他一口普通話講得那麼流利自然,肯定是個受過高等教育,有文化修養的人。”

“上次也有一個戴了一條和他一樣的白色長圍巾,你就說那人土得掉渣。今天你又說這叫書卷氣!”

“那人跟這人不一樣嘛!”

“有什麼不一樣?”

“那個人肯定不會幫這個老人。這就是他們不一樣的地方。”

老人連聲向青年道謝。那人一指蘇姍說:“您要謝就謝她。是她提醒了我。”

“謝謝你啊,姑娘。”老人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蘇姍,點著頭說:“不錯!”

“老人家,您說什麼不錯!”

“不錯的意思就是不要錯過。”老頭意味深長地說,識趣地走開了。

“這個老人挺幽默。我是陳明鬆,認識一下。”

蘇姍看了陳明鬆一眼,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看不出她心情不好嗎?

“剛才的事,謝謝你。”

“關我什麼事啊?我什麼都沒有做!”

“你是沒做什麼,可是你在發號施令,命令我去做你想做的事。所以我才去做了。”

瑤瑤在一旁曖昧地笑。蘇姍撇下她去了旁邊的水池清洗那些沾在鞋子上的泥土。

回來的時候,她看到那個叫陳明鬆的人正和瑤瑤輕聲交談。蘇姍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這才發覺心裏其實暗藏著某種期待。

陳明鬆停止了和身邊女孩子的談話,看著他心中真正的目標走近。有了和女伴交談這一自然而得體的鋪墊,他神態自若得像是蘇姍多年的老朋友。

“你好!蘇姍!”他已經從瑤瑤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

“我是大學畢業分配到發電站的研究員。你們是財會學院的學生嗎?”陳明鬆伸出他的手微笑著問道。他狡黠地用了一個問句結尾,這樣出於禮貌蘇姍就不能默不出聲。這是在大學校園裏幾個窮得叮當響的哥們研究出來的成果,可惜在大學裏沒用上,校園裏的那些女孩一個比一個大方主動,這種對付含蓄女孩的方法根本用不上。當然,這種方法在大學裏陳明鬆也沒試過幾次,大學裏男多女少,女孩子們一個比一個驕傲,陳明鬆不想自討沒趣。

蘇姍遲疑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她的手有些涼,他的手卻是暖融融的,似乎是有意想給她一些暖意,他握住她手,好半天的時間都沒有放開。

這顯得有違禮貌實則花了心思的行為並沒有使蘇姍的心溫暖起來。他認定她是財會學院的學生。這使她陷入了心理活動中。她沒考上大學,也沒有工作,在一家個體經營的工藝品廠做臨時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蘇姍有些抵觸地說:“你不用強調,我一猜就知道你是個大學生。但要讓你失望的是,我並不是財會學院的學生。而是一個社會青年、無業遊民。是不是要說再見了?”

她總在小說的世界,又受了他的牽引,她的普通話說得十分自然,說到“社會青年”和“無業遊民”幾個字時加重了語氣。

陳明鬆為自己的弄巧成拙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解嘲地說:“社會青年好啊!社會青年戀愛沒有老師管。你說話真有意思。我還沒見過你這麼坦白的女孩。你比那些學生好多了。我今天不工作有的是時間,不想現在說再見。我們去哪兒走走,好不好?”

瑤瑤說:“她想去公園踏雪尋梅。”

“踏雪尋梅!好啊,又浪漫又有詩意,我和你一起去。”陳明鬆轉向瑤瑤,體貼地問:“你怎麼辦?你去不去?也一起去啊!”

瑤瑤對陳明鬆說:“真的想邀我一起去嗎?怎麼我從肯定的句式裏聽到的是否定的意思?我要是真的一起去,踏雪尋梅就既不浪漫也沒有詩意了。我怕有人會在心裏偷偷罵我。我還是當回好人吧。下次見麵,你可得好好謝我。”

陳明鬆趕緊說:“一定一定,下次見麵,我請你吃飯!”

“瑤瑤,你這算什麼?言而無信!”

“我這不叫言而無信,我這叫成人之美,你會感謝我的!”瑤瑤離開前擠眉弄眼地在蘇姍耳邊說:“就是這個‘有書卷氣’的人在車上盯著你看!有情況!不要錯過哦!”

陳明鬆和蘇姍走走停停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往公園裏走。陳明鬆知道,他應該說些什麼開創新的局麵。陳明鬆切入話題有些小心。他懂得第一印象的重要性。這個女孩不一般。機會可遇不可求。

陳明鬆說:“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為什麼?”

“因為沒有讓我高興的事情。”

“本來今天我也是不高興的。我唯一的夥伴調到省城去工作了。我以為今天會是灰色的一天。可是我認識了你。老天對我還是眷顧有加。我現在又高興了。”

“你也有不高興的事?你上過大學,是天之驕子,工作好,待遇也好,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如果這樣你還不高興,那是你太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