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創世年的開悟(2)(1 / 3)

裴慶生望著舅舅說,我就是想打日本人,我要除惡揚善。可媽媽不讓,說打日本是朝廷想的事。

舅舅說,打日本是男人的話題,婦道人家她不懂。你真想打日本人?

裴慶生點點頭說真想。

舅舅說好,給你三天時間學會這四個字:“除惡揚善”,舅舅給你做把小手槍。然後用手比劃成槍狀,閉住一隻眼,嘴裏“啪扣、啪扣”地學著槍響。

裴慶生樂了,用了半天時間就學會了這四個字,也就是說他學會的第一個成語就是“除惡揚善”。

從此,舅舅就用這種辦法刺激他認字。舅父不僅是個文化人,也是當時的進步人士。

有一天裴慶生問:舅舅,什麼叫革命?

舅舅說,革命就是把舊的東西推翻,把新的東西像房子一樣建起來。

什麼是舊東西呀?

那些土豪劣紳,對老百姓不好的,欺壓窮人不講理的。

革命到底好不好?

對窮人當然是好了。富人不高興。

那咱們是窮人還是富人?

當然是窮人了。沒權沒勢,赤皮露肉的,受一年也吃不飽肚子不是窮人是什麼。

革命了咱就能吃飽肚子?

嗯,聽人說,到那時候,人人有飯吃,有地種,有衣穿,老百姓不怕官府,官員專為老百姓辦事,富人窮人都一樣,人人平等,無仇無冤。

可我媽說,革命就是割腦袋。

她不懂。

那我也要革命。

嗯!將來就看你們這代人了。看來隻有“鐮刀斧頭”是向著窮人的。

什麼是鐮刀斧頭?

共產黨八路軍唄。

俺二爸小爸就是鐮刀斧頭吧。

嗯,他們當時為糊口當了兵,如果能活下來,他們是走對了。

裴慶生回到家中,拿了鐮刀和斧頭擺在地下反複端詳。

母親說,你不給我好好念書識字,盯著那些受苦人的做杖看甚哩,我讓你有點出息你不聽,就要土裏竄土裏鑽。看我怎麼收拾你,皮肉又癢癢哩是吧?

俺二爸和小爸就是“鐮刀斧頭”,他們是嶽飛、羅成,是英雄。

啥?鐮刀斧頭?瘋了吧你。

1945年8月長治解放了。

解放那天很多人都嚇得躲到了山洞裏,他們以為天下大亂了。可是裴家和一部分人沒有躲,裴父對裴慶生說,八路軍隊伍有咱自家的人,說不定你二爸小爸要回來。裴慶生牽著父親的手在人群裏竄進竄出,他看到那麼多的嶽飛和羅成,他說爸,“鐮刀斧頭”真多呀,咋沒有俺二爸和小爸。父親也踮起腳尖望眼欲穿。

然而他們沒有等回自己的親人。卻親自等來了“鐮刀斧頭”為窮人開倉放糧,城裏的大糧倉打開了,城街上的人像螞蟻搬家一樣,抱著糧往各自的家裏走,腳步快得像溜冰,臉上笑得像是開了花,從來沒有過的歡樂。裴家也分到一袋白麵扛回來。

城街上有人唱著最時新的歌:

解放區的天解放區的地,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氣。

民主政府愛人民呀,共產黨的恩情說不盡,呀呼嗨嗨,一個呀嗨,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呀呼嗨嗨一個呀嗨。

有人在歌聲中放鞭炮,有人貼標語。然後是鎮壓漢奸惡霸。再後來是分田地,裴家分回了八畝土地,還分農具、衣物。但老實守舊的父親不敢多要。母親也說白來的東西不要為好。

九歲的裴慶生,睜著新奇的眼睛對新生的事物看也看不過來。他終於看到嶽飛和羅成式的英雄了。

1946年舅父通過師資培訓當了解放區的小學教員,裴慶生又一次隨舅父上了學。舅父不僅當了教員,還負責農會文書工作,宣傳黨的政策。裴慶生潛移默化中懂了很多新道理。他扛著紅纓槍,臂上戴著三角形臂章參加了兒童團,每天在路口站崗放哨。開鬥爭地主大會,分果實,聽訴苦,在會上喊口號,聲音異常洪亮。

那年冬天回到北石槽村,他儼然是一個資深的小革命家了。他對家人和村人說:隻有跟著共產黨走,窮人才能翻了身,我舅舅說了,曆朝曆代都是富人的天下,隻有共產黨是讓窮人當家做主。

反對“革命”這個說法的母親也不反對了,因為她也知道了革命的意義了。聽兒子那些話也不害怕了,隱隱覺得兒子是辦大事的人了。

1948年春天,裴慶生被土改工作隊作為一個好苗苗選送到長治第二完小上學,每月享受政府30斤小米的助學金。他從此就要受新時期的教育了,母親樂得神魂顛倒,特意給裴慶生做了一件小布衫,準備學前工作。

可父親不讓,父親急於想有個幫手養家糊口,承擔家庭負擔,決意要送他到私人商行做夥計,將來當個掌櫃什麼的。可是母親說,砸鍋賣鐵也要讓金瑣上了學,將來當個一官半職,好光宗耀祖,改變門庭,何況政府還給補貼。

父親說,他沒上過學?識了幾個字讓我看看,整天東跑西跳沒一會兒安,他是個上學的料?裴家是什麼社會地位,祖輩在土窩窩裏刨食,麵朝的都是不會說話的黃土地,能不被餓死已經是上蒼有眼了,還想要一官半職,我看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美事吧。

母親說你又犯糊塗,新政府對窮人格外高看,你看不出來?

母親把裴慶生叫到跟前問:金鎖,俺娃拿拿主意,你是上學呀還是當商行夥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