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太貴了嘛,一盒藥300塊錢,是貧困村一個農民一年的收入,裴慶生住院之後,為了杜絕人們送禮品,親自寫了一張紙條貼在病房門上:“請勿帶禮品,帶禮品者不得入內。”
我還沒用,說萬不得已再用,這等於讓我吃金喝銀啊。
醫生有些哭笑不得了,說你的身體都成這樣了,還等到什麼時候才吃,藥也能省吃儉用?不得病誰願意讓你吃藥啊,藥又不能行賄受賄。
裴慶生勉強地笑了,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眼下還有好多企業開不了資,我哪能咽下這麼貴的藥,我這當書記的臉上無光於心不安呀,你得理解我。
醫生說,就是你不吃藥能省回一個企業來?現在你必須配合我們的治療方案,你的病已經不是挺挺就能過去的病了,隻要你身體好了,才有可能去救活企業啊,你得算大賬。
裴慶生說好,來醫院我隻能聽你的了,沒個好身體天大的想望也實現不了。
他告訴秘書和家人以及醫生們不準告人說他住院了,免得興師動眾。可還是有人知道了,提著東西到醫院來看他,你去他來醫生無法阻攔,也不忍阻攔,每個人都那麼急切,說讓我看一眼裴書記,就一眼,隻要看他好好的就立即離開,絕不喧嘩……原玉蘭出麵告訴他們,你們的裴書記很好,正在輸血隻是不宜激動,希望你們暫時不要探望。可是探望的人們都要求把禮品放下盡點心意,原玉蘭說不行,裴慶生說了,拿禮品的更不準進門,千萬不要破他的規矩,不然他會激動,人們隻好尊重他的意願。依次進去看一眼就轉身走了。
為了杜絕禮品,裴慶生親自寫了一個紙條讓貼在病房門上:
“拿禮品的請勿探視”。
13日早晨,天色灰蒙蒙的,大片大片的雪花飄然而至,不到個把小時雪就碼起了尺把厚,把大地裝裹的一片素白,林蔭道上的一棵棵垂柳就像一群從天而降的白發仙人,靜靜地排列在路邊,好像在等候著一場莊重的儀式一樣。
省委書記胡富國,接到晉中專員範堆相彙報書記裴慶生重病住院的情況時,正在榆社縣下鄉,辦完公務想急速趕往晉中,可是大雪封路行車艱難。然而胡富國還是在充滿危險的路上分秒兼程地趕路……天地很靜,靜得能聽到雪落的聲音。
裴慶生睜開眼睛,妻子和兒子坐在床前守護著他,他看到窗外飄飛的雪,情緒有一點亢奮,這雪下得好啊,明年又是個好年景,種田人最盼瑞雪,開春了我得去東山看看滿坡的牛羊,聽聽老百姓的反應。
原玉蘭看到丈夫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心裏鬆快了許多,說等你病好了想去哪兒去哪兒,我保證不攔你。但這幾天我可不讓你再接待談工作的幹部,醫生讓你靜躺。
裴慶生說好吧,我就知道,一住院就身不由己了……他看看大兒子裴軍,說:“斌兒沒來?”裴軍說他出差了。裴慶生說:
“別驚動他,我很快就會好的。”“軍兒,你媽老了,以後你和斌兒要多多幫你媽做家務。”裴軍說:“我知道,爸你放心吧。”裴慶生點點頭閉住了眼睛似乎耗盡了元氣,他不再說話,喘息時重時輕。家裏人以為他睡了,誰也不願吵他。
可是午後,裴慶生的情緒焦急起來,好像在渴盼什麼,隔一會兒問一次:幾點了?隔一會兒又問:幾點了?就像是在匆匆趕路一樣,開始是間隔十幾分鍾,後來是幾分鍾,而且聲音越來越低,濁氣越來越重,再後來他微弱地對家人說:
如果胡書記來,你們要回避,我要對胡書記彙報工作……隨著詢問時間的頻率提高,天漸漸黑下來,雪也越下越大,他終是沒有等到胡富國的到來,而開始全身不明原因的抽搐起來,兩個兒子抱也抱不住,原玉蘭大驚失色:醫生,醫生快……裴慶生口吐鮮血,全身抽搐,把床都抽動得晃蕩不止。原玉蘭的哭聲叫聲驚天動地,以致整個大樓都被她的叫喊聲震得東倒西歪。她看到很多人從病房裏跑出來,她看到那麼多驚訝的眼睛……她想守住丈夫,可她被人推進一間房裏,勸她不要激動,這樣會影響治療情緒,可她又怎能不激動,她明明知道丈夫早就在便血可她就是沒有采取果斷措施,她在心裏一聲聲的呼喊:裴慶生你挺住啊,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走,裴慶生你聽到了沒有,你答應我到晉中安度晚年的……然而,真應了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的俗語。醫護人員做了最大的努力竟失敗在這個最普通的病情下。中共晉中地委書記裴慶生沒有生還,傍晚時分他閉上了一雙疲憊的眼睛,猝然而去了……他的死攪翻了三晉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