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座山，山裏有一座廟，廟裏有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
金陵城外就有一座山，山間林木繁密，所植的卻並不是什麼鬆柏桐槐，而是一片又一片交錯相間的果木，冬棗、香梨、橘枳、蜜桃……沒有人知道從何時起這裏有了這些果木，也沒有人清楚這些果木林中的那座寺院是怎麼建起來的，好像在他們的記憶中，那座山從來就是有著那麼一片果木，而那片果木間從來就是有著這麼一座寺廟。
“今年怎得到了這個時候，還會有蟬鳴啊！”
“這林間的鳥兒叫得真是惱人。”
“平日裏清淨修行之所在，如今倒成了人來人往的俗世之地，唉……”
樹下一聲聲歎息不斷，伴著掃帚一下又一下頗有節奏的聲音，圍著一棵樹轉來又轉去，轉去又轉來。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良久後，枝葉遮掩間終於冒出一個聲音，“老和尚，心靜則萬物皆靜，您連這個都不明白。”
老和尚一豎手中掃帚，氣道，“明白，怎的會不明白！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一定要住到這寺院裏來，天天請那麼些大夫診治孫普，自己卻又躲在林間樹上！”
“您明白了就會不趕我走了嗎？”鹿笙嘴角一撇，笑問道。
“不會。”老和尚義正言辭地回答。
“那我也無需讓您明白了。”鹿笙悠悠然躺倒在樹杈上，仰著頭看向那穿越樹葉，漏下地星點陽光。
“你……”老和尚不由得一噎，搖搖頭，歎道，“你為何放著李府不住，非要到這裏來啊……”
樹上再沒有回答，林間原本蟬鳴不歇，鳥啼悠揚，也許是因為在等待吧，樹下的人隻覺得天地間都寂靜了下來。
李府嗬……
鹿笙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漏進的陽關，看著自己的手一握緊，那陽光便從手中溜走，而攤開手陽光卻定定地落在掌心上。
……已經回不去了……
“李源，你在便好，我有話想要對你說……”當鹿笙走進李源的書房時看到了一個的確有可能在這裏，卻又讓她不得不訝異於他在此的人，貊歌。
“鹿笙，你回來了！”李源一見鹿笙回來，異常高興地迎上去，向貊歌介紹道，“這就是鹿笙，我和你提過的鹿笙。”
“久仰，久仰，和李源相交數載，他總是三句話不離你，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貊歌笑道，仿佛真的同鹿笙第一次見麵一般。
鹿笙聞言，心下不由得又驚了一驚，相交數載……
“幸而你回來了，我就怕孫博士也捆不回你。”李源笑道，“孫博士人呢？”
“他……他……”鹿笙一時語塞，她看了看李源，又看了看貊歌，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貊歌卻微笑著將話接了過去，“可是一路上舟車勞頓累著了？我那裏倒是有些上好的藥材，等一下差人給他送過去，隻是不知道該送去何處？”
李源剛想開口問鹿笙，鹿笙已經斷然道，“不必！”
瞥到李源一臉驚愕的神情，鹿笙隻得又緩和了口氣，“不必勞煩，隻是小事罷了。我還有別的事情，過一刻再來。”
“鹿笙。”貊歌出聲喊住鹿笙，又笑向李源道，“時候不早了，我也就先回去了。聽說鹿笙遊曆四方，我有些風俗問題想要請教，不知是否方便？”
鹿笙點了點頭，兩人和李源告辭後，便並肩離開了李府。
一出府門，鹿笙就停下了步子，冷麵冷言道，“你想說些什麼。”
“這臉變得可真快嗬！”貊歌笑意卻是更濃，“你似乎很驚訝，我與李元相交數載……”
“確實有些驚訝。”
“我對你的了解，遠比你想象的要更多些，容器。”貊歌粲然一笑，鹿笙聞聽“容器”二字，立刻狠狠剜了一眼貊歌，貊歌卻不以為意，“也許你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得到月亮石的消息，又如何去的西域了吧。”
鹿笙思量片刻，忽的皺眉逼視向貊歌，“難道這一切，都是你早已計劃好的？！”
“你不妨猜猜看。”貊歌麵露得意，篤定笑道。
鹿笙看著貊歌撒袖而去，又轉回過頭去看李府。
“這世上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鹿笙喃喃道。
“鹿笙！鹿笙！你回來了！哦！鹿笙回來咯！”門裏，一個快樂天真的身影忽的闖進鹿笙的視線，她回頭對著院子裏喊著，“李源，李源，快來，快來！鹿笙回家了！鹿笙回家了！”
鹿笙看著那如羽蝶般翩躚而來的妮兒，仿若被定住般站在原地，兀自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回……回家……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