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債是鳳族欠給墨族的,要還。
他一直記得。
年少的時候,也曾抗議過,憑什麼前人留下的債,要他來償還?!
那時候父親已經不在,族裏的長老們隻是沉默,娘親偷偷告訴他,鳳族的人生來就背著罪孽,因為我們是踩著別人的屍體活下來的。
這樣的話很讓人害怕,當時的他完全不能理解。
可是後來,從日月城遷出來的時候,看著城中荒涼蕭條的景象,他突然就明白了,鳳族的人,生來就是有罪的,不管他們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作為族長他更是背著被人想象不到的負累。
不知道從而何時開始,他開始丟失了情緒,他隻會笑,開心也笑,不開心也笑,喜歡也笑,不喜歡也笑……笑是他唯一的表情,就像是一張薄薄的麵具,貼在臉上,時間久了,就撕不下來了。
為什麼要笑呢?對了,是娘親說,已經得不到幸福了,但是可以假裝很快樂的樣子,那樣,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他不要難過,他要笑。
直到見到了他那個名義上的未婚妻。
之前他就知道她的存在,然而卻是在真正見過她之後才去了解調查她。
當她的所有信息都擺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第一次覺得,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可憐的人,而造成她這麼可憐的原因之一,就有自己。
或許對許多人來說,解默萱的生活並算不了什麼,她甚至過得比很多人都要好,至少有的吃,有的穿,夠了。
如果隻是活著,就足夠的話,她確實不可憐。
解默萱生下來就沒有娘親,還在繈褓的時候就被墨念奴帶到了相府,過了十多年的“下人”生活,缺衣少食不說,身心都受了嚴重的虐待。她最幸運的一件事,也就隻是嫁給了穆淩笙。
鳳於夜看到解默萱的第一眼,就明白,她是來給他贖罪的。
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守護。
所以,在穆淩笙默默為解默萱掃清那些危險的時候,他便隨時準備為他們鋪路。
他對解默萱的感情很複雜,就好像幹渴的人看到的唯一水源,肯定是愛的,但那種愛,是不純粹的。他不確定,如果他贖罪換了另一個人,他會不會有同樣的感情。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個鐲子是與他相係的,是靠著他的壽命來滋養的,它可以抵擋傷害,用得是他的命。
而它,救了她的命。然後,碎裂了。
鳳於夜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將要走到盡頭。
或許明年,或許下月,或許明天……他就要死了。
害怕嗎?後悔嗎?
沒有。
鳳族的人生來就背著罪,而他,贖了罪。
他會找一個地方,一個人,安靜地死去,不打擾任何人。
大抵,這就是他最後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