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生辰那年,璿璣開心的穿上爹爹給她新定製的翠綠煙羅裙,細長的柳葉眉被炭灰色淡淡描過,大大的杏眼顯得越發越水靈,秀發梳成少女們最愛的百合髻。蘇子軒笑著坐在屋梁上看著那抹綠色的身影如輕快的小鳥出了府邸往市集邊走去,愜意的躺下抬頭望天,閉目歇息。
自從那次去荷池采蓮藕險些丟掉小命之後,爹爹對璿璣管的越來越嚴,就怕一不小心這個寶貝女兒出了什麼問題,磕著了碰到了府邸的下人們準要挨罵。璿璣這幾年倒也收斂了許多,不像個男孩子一樣在府邸裏亂跑亂竄了,乖乖的呆在閨房裏學女紅,看書籍,有時候到廚房打打下手,做幾道像樣子的小菜吃吃。
市集上什麼都有,看的璿璣眼睛都花了。
胭脂水粉珠花玉簪,還有各種各樣民間小吃,新鮮奇怪的小玩具,平時鮮少出府的璿璣很快就被這些小玩意兒給吸引住了,看上什麼就掏錢買下。難得出府一次,不好好買些東西怎麼對得起自己這幾年在府裏呆著。轉眼璿璣又跑到一家鋪子裏買了一些好玉料,想帶回府給蘇子軒雕琢。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璿璣也不以為意,蹲在攤子旁挑挑揀揀,直到耳畔聽見有人驚呼,一回頭看見那匹烈馬離自己就幾步之遙,傻傻的捏著包袱蹲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突然間手腕被人捏住,便是被人推倒在一旁,被人抱在懷裏在旁邊滾落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暈頭暈腦間璿璣看見蘇子軒那緊鎖的眉頭,腰間那塊玉背後又在不經意間添上了一道刮痕,在蘇子軒背後也深深烙下一道傷痕。他焦急的扶起璿璣查看她身上有沒有刮傷的地方,看著她傻愣傻愣的樣子才鬆了一口氣,又是一記彈在她的額頭上怒斥道:“都說了多少遍了注意安全,聽到馬蹄聲也不躲開。萬一真受傷了怎麼辦,嗯?”
訓著之間璿璣便紅了眼眶,低著頭將手上包裹了好幾層的包袱遞給他低聲解釋著:“我看你晚上都沒好好睡覺在挑選玉料,所以想趁著今天出府給你挑些好的讓你雕琢……”
蘇子軒聽完後沉默了一陣子後伸出手來笑著摸摸璿璣的頭,力度很小,生怕弄亂了那梳好的發髻,他怎知道那丫頭隻是為了給他挑選玉料,隻感受到那丫頭有危險他急急飛過來推開她,看來是他誤會她了,“好了,那我先帶著玉料回府了,你繼續逛集市吧,注意安全。”
璿璣整個人還暈乎乎的站在原地應許了幾聲,一抬頭那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倒是看見遠方有一位穿著絳紫色華服的公子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匹往她的方向跑來,當那隻馬停在她麵前的時候,璿璣那雙杏眼瞪圓了一圈,指著那匹同樣看著她的烈馬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你……你不就是那匹亂撞人的蠢馬嘛!跑到我麵前幹什麼!”
事實證明璿璣忽視了那位黑著臉的俊美公子,隻顧著在跟那匹馬叫板。
結果璿璣覺得後領子被人一提,整個人懸空在半空中,接下去便是發覺自己已經坐在馬背上了,猛地抬頭與某人的下巴狠狠相撞,疼的她摸著頭一直喊疼,疼的眼淚汪汪,“喂喂喂你是誰啊!你家馬剛剛差點撞到我我就不跟你一般計較了!快點放我下去我要回府!你聽見沒有!”
景學佑倒吸一口冷氣,看著麵前這名嬌小女子瞪著大大的杏眼用命令的語氣跟他說話,那是王府裏內上上下下包括他爹娘都不曾這樣對他說道,除了他的皇兄。璿璣叫囂了許久見他沒反應,手腳並用,從馬背上跳了下去,衝沒回過魂的景學佑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哼了一聲,昂首挺胸的從他那匹馬旁邊離開,走進人潮擁擠的集市內。
直到璿璣走開了好久,景學佑才鬆開緊緊抓著馬韁的手,攤開的手掌心裏一片灼紅的擦傷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過了許久,景學佑慢悠悠的駕著馬剛剛停在王府門口猛然想起什麼,居然忘了問人家的名字,這下要找人可是麻煩了。他懊悔的哀歎幾聲牽著馬匹走向空蕩蕩的馬槽,滿腦子全是璿璣瞪著眼睛命令他時氣鼓鼓的模樣,幾隻飛鳥嘰喳叫喚著從頭頂那片巨大的蒼穹掠過,留下一道黑色的剪影。
到了晚上,打更的聲音剛剛過,仆人們早早就歇息了。府邸東邊的廂房突然亮起一盞微弱的燭火,遠遠看過去明明滅滅,一個模糊的人影浮躍於素白紗窗紙上。璿璣小心的貓著腰,放輕腳步向那間亮著燭火的廂房靠近,在薄薄的窗紙上輕輕捅破了一個芝麻大的小洞,透過小洞看著蘇子軒坐在木桌上拿著一把黑色刀柄在一塊色澤溫潤的羊脂玉上細細勾勒,豆大的汗水順著他的臉龐流下,他專心的盯著那塊玉,操起刀子來細細雕琢,那認真的眉眼讓璿璣看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