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抽出什麼的話,那也隻有自己這張臉了。她眼下半寸處,自出生就有一塊綠豆大小的殷紅胎記。小的時候倒是並不明顯,家裏都以為是痣,等長大了或許就淡了。但是隨著年齡的逐漸增大,這塊胎記並沒有變淡,反而隱隱現出棱角,到她十五歲上下時,已經能明顯的看出是一顆三角的惑星了。不過她本身長相秀氣,倒不至於因為胎記而被歸於難嫁一類。
隻是,此時的家已經早就不是當初的家,此時的親人家族,也早就各自變遷。一切的變化的開始,都源於她父親的回歸。她父母相識於少年,起初恩愛非常,然而不到一年,就鬧得雞飛狗跳,遠近聞名。父親朋友的妻子偶爾來到家中安慰母親,某一次提到男人們在外的荒誕,不禁說起,還以為家中娶的是如何一位不能見人的母夜叉,待見了之後,卻都不禁困惑歎息。有如斯美眷在旁,為何還招惹外麵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人。
不過其間種種,人心冗雜,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至少她自己在當時是完全沒得要領的。好在父親在外雖然名聲不見得多好,但總體而言也是個合格的父親。她跟哥哥自小就上私塾,進學,修身,從不落人後。衣食住行也從未有短缺。直至哥哥長成,需得自立,也是父親一手安排他拜師學藝,望今後留得一技之長傍身,不至貧弱,不至頹然。而對於這個女兒,更是自小備受疼愛。都說女兒生來與父親親近,加之她長相像極了父係親族,也就更為受到關注與縱容。
她五歲上下進學,年至十歲父親回歸。至十五,則拜師清涼山,之後每年不過返鄉兩次而已。母親常憐她孤身一人在外,一年之中總有幾次要去探望。每次探望,又要感歎她消瘦不及離家時。但想起來也都是溫暖安心的印象。直到十八歲,母親親自來接她去往鄰縣姨母家中,言語之間淚水竟是再忍不住。她那時已經大致長成,關於男女之間夫妻之間的齟齬心眼,也知道個大概。母親的傷心難過,她多少能理解。隻是也不過感歎罷了,父輩之間的恩怨情仇,子女又能置喙多少。徒增無奈而已。
而後十年,清涼山發布師門任務,她被派往南方。回鄉次數更是少之又少。每天忙忙碌碌,除了一同過來的師兄妹,還接觸形形色色各類人等。某日閉眼回想,竟覺入墜夢中,自身亦是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忽的外界一聲巨響,尚在山洞之中的陳零猛然驚醒,才睜開眼就感覺到洞中一陣搖晃,不時還有鍾乳石掉落。見狀,陳零立馬利落起身,匆匆往前方的唯一通道跑去。
此時的山洞已經不能稱之為山洞,四處乳石堆積,通道都險些不能找到。匆忙之中,陳零隻能徒手挪開擋路的群石,等到看見透出的點點亮光,混身已經狼狽不已。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一進入那片光亮之中,就看見一個比她更狼狽的人。
那人混身衣物已經破敗不堪,頭發淩亂,麵部也是血跡斑斑,此時正無力地偎在通道一旁。陳零初步觀察了一番,此人大約築基初期,看那一身破敗的道袍,肯定不是什麼大修仙門派或者大家族出來的。本著幸災樂禍,不,是與人為善的原則,陳零隨手施了個出塵訣外加沐春風,於是地上的某人總算看起來能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