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豈曰山中無日月(1 / 3)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小皇帝長風雖然吃了天市不少虧,可卻對她的興趣越來越濃。以往他來母後宮中問安,總是在寢宮中盤桓不去。如今因為有了天市,每次來叩完頭,太後問過兩句話之後,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準是又去找天市了。”攝政王寬慰她,“你放心,不會有事兒的。”

“我自然放心,”太後歎了口氣,十分無奈,“不放心又能怎麼樣呢?”

攝政王不動聲色地替她掖好被子,“你要是煩心,我把天市帶出去幾日如何?”

太後垂目沒有答話,久到一旁的侍女籌兒都以為她睡著了,攝政王卻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等她的回複。就好像,這是他們之間的一次較量。

太後終究還是先放棄了,微微搖了搖頭:“不必,她在這兒很好,有她在,大夥兒臉上笑得都多些。”大概自己也覺得剛才的語氣不好,她握住攝政王的手,“益陽,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時候看著天市和長風玩,聽著他們嘻嘻哈哈地笑,心裏麵就像把刀在割一樣。我一定是嫉妒呢,益陽,你帶來的這個天市,讓我嫉妒了。”

攝政王益陽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反倒挪到太後床邊坐下,深深看著她。

太後目光良久停留在他的臉上,眼神漸漸變得幽晦難明,半晌,才幾不可聞地說:“如今終於明白了你當初的心情。”

攝政王渾身一震,幾乎是下意識地要抽回手。太後的力氣卻出乎意料地大,他竟然一掙之下沒能脫開。他看了看彼此交握的手,澀然笑了笑,定下神來。

太後歎息,“你什麼時候才能不再介懷呢?”

“璿璣!”他輕輕打斷她,“都過去了,別再提了。”

太後望著他的眼睛裏,一絲光芒漸漸暗了下去,她點了點頭,“是啊,都過去了。都該過去了。”她閉上眼,將頭扭向裏麵,再也沒有說話。

攝政王又靜靜坐了一會兒,依稀聽到那兩人說笑的聲音漸漸近了,才放開握著太後的手,又精心地替她整理了被子,轉身出去。

室外的天光照例會讓人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的不適應,攝政王站在寢宮的門口眨了眨,看見兩個高大的粗使侍女抬著張軟榻,榻上不但有女子,還有那個小皇帝。幸虧小孩子再重也有限,兩個侍女抬著並不太吃力。

還沒等他們到近前,攝政王就已經笑嗬嗬地打趣起來:“昔日唐太宗最喜乘坐肩輿代步,陛下不妨也打造一台。”

小皇帝長風苦著臉不情不願地說:“誰願意被人抬來抬去的,又不是宗廟祭祀用的烤乳豬,朕也是沒有辦法。”

如果不是因為已經在太後寢宮的門口了,如果不是因為攝政王在,天市幾乎要去揪小皇帝的耳朵了。饒是如此,她還是使勁兒戳了一下那臭小孩,咬牙切齒地說:“你說誰是乳豬?”

小皇帝假裝沒聽見,把手裏的東西抬了抬給攝政王看:“皇兄看看這個,天市弄出來的。”

攝政王這才看見,原來兩人之所以同乘軟榻回來,是因為他們不得不合作抱著一個大冰塊回來。冰塊有一尺見方,不但晶瑩剔透,而且冰塊裏還有水草和幾條紅金色的小魚。顏色姿態一如生前,登時令那塊冰顯得無比生動有趣了。

攝政王驚訝地笑起來,“這是什麼?龍王的水晶宮嗎?”

天市笑道:“看,我就說是水晶宮嘛,他還不信。”

寢宮裏,聽著三個人說笑的聲音,太後眼角滑下一滴淚水。

她知道自已應該感到欣慰,那孩子,那人都有了可以交托的人,可是如此其樂融融的景象,卻讓她此刻肝腸寸斷。

所幸攝政王並沒有停留太久,簡單寒暄了幾句,就帶著小皇帝離開了。

才一走太後就打發籌兒去叫天市來。

“進宮也有十幾天了,何不回王府去休息休息。”

天市似乎對她的情緒渾然不覺,笑道:“王府又不是我的家,做什麼回那裏去?太後這兒挺好,沒什麼要休息的。”

麵對這麼不知情識趣的人,太後也沒了脾氣,想了想問:“你在王府的時候住在什麼地方?”

“鶴庭。”

太後一副了然的表情:“是嗎?益陽對你可真是另眼相待。”

天市抓過一把幹果一邊嗑一邊問:“這是怎麼說的?”

“鶴庭是益陽自小讀書的地方,那幾隻鶴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從來就沒有別人住進去過,如今給你住,那待遇可是連他的那些王妃們都比不了的。”

這倒不是第一次聽說,之前馮嬤嬤也這麼說過的。

天市沒心沒肺地笑:“那幾隻鶴真嚇人,我差一點被啄到呢。”

太後不禁微笑起來:“是冬蟲吧?它最喜歡跟人鬧著玩。不過一定是你欺負益陽了,不然它也懶得理你。”

天市嘀咕:“誰敢欺負他呀,有攝政王呢。”突然想起來,問:“太後對王府的事兒很熟悉啊。”

太後淡淡一笑:“很多年前的事兒了。鶴都長壽,還是兩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