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小皇帝就將天市招入宮去。見麵便問:“他打你了?傷得重嗎?”
天市心頭一驚,猛然想起當時益陽專門將她帶到那涼亭去,為的就是四處空曠無處藏身。饒是如此仍然這麼快就讓他知道,可見明夷堂中小皇帝的眼線隻怕不止一兩位。她細細查看對方的神色,見那孩子已經出落得闊朗的眉目間帶著濃濃的義憤和不甘心,知道他並未偵得他們說話的內容,
一邊問著:“陛下聽誰胡說的,他怎麼會打我。”一邊躲閃不讓他碰觸自己的麵孔,天市節節後退,卻被他步步緊逼,直到將她逼進了牆角退無可退。
長風扳住她的臉就著光仔細打量,麵色越來越沉:“明明有紅印子,你想欺君嗎?”
天市掙脫他的鉗製,冷笑道:“如何,又要拖出去打死?還是要把我也吊在天極殿的簷下掛上三個月?你還嫌鬧出的人命不夠多?”
他一怔,眼神黯淡:“你知道了?他跟你說的吧?哼!”
天市氣得笑了:“你幹的事兒,還怕別人說?”趁他心虛,她手上用力將他推開,逃離這個逼仄的角落。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他在身後低低地剖白。見她沒有回應,急切地解釋;“湘靈是紀煌的人,她出賣了你。他們開始隻打算用我做人質要挾皇兄,是她進言說有了你才能真正鉗製住他。”他說到這裏有些傷感:“他們不確定皇兄到底是想輔佐我,還是想取代我。”
天市心驚。連紀煌那邊都有如此物議,也就難怪長風對攝政王如此猜忌了。
長風見她一時不再躲避,走過去從後麵環抱住她。他個子已經高過天市一頭,四肢頎長,毫無困難地將天市困在懷中,不顧她的躲閃,一徑湊過去用鼻子蹭她被打的地方:“天市,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所以你不能懷疑我的初衷。”
他似乎全然不明白自己已經是成人的體貌,還如小時候般對她撒嬌,令人不期然想起一起相依為命那幾年,天市語氣也就軟了下來。“即便湘靈再該死,一刀殺了也就算了,這麼折磨人,是要遭報應的。”
“殺不殺她都無所謂,一個暴露了的奸細是最沒有危險的。”長風撇了撇嘴,不以為然:“朕是要樹個例子給那些還沒有暴露的人看。”他有些小得意地笑:“你是不知道這皇宮中有多少人,領著朕的俸祿,卻為別人做事。自從我處置了湘靈之後,這皇宮裏清靜多了。”
天市覺得有些難以支撐,揮開他的手,找到椅子坐下。那孩子寥落地站在遠處,身影在明德殿金碧輝煌的裝點中顯得特別孤獨。但,那是一個帝王的身影了。天市有些傷感,雖然總在心裏小皇帝小皇帝地叫著,卻從來沒覺得他是皇帝。那不過是個特別依賴人,特別敏感的孩子而已。
然而此刻,看他身著皇帝才能穿的服色,站在這裏侃侃而談著那些帝王心術,才真切地感受到,這已然是一個有手腕有心術的皇帝了。這不再是那個可以打鬧說笑的孩子。
是皇帝,就必須把他當皇帝一樣對待。即使不滿十五歲,一個真正的皇帝,是要能擔得起成年人的世界的。
長風見她久久盯著自己一言不發,心裏漸漸發毛,跑過去在她眼前揮手:“喂,你發什麼呆?”
“哦……”天市回神,猶豫該如何勸解:“陛下,你長大了呀。我是想起了太後薨逝前將你托付給我,陛下,如今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你長大了。”
“不不不……”也許是從她語氣中察覺到了放手的意味,長風不安起來,過去拉住她的手:“天市,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時時刻刻在我身邊。你不知道這兩年多你不在,我有多孤單。天市,你等我半年,再過半年我就十五歲了。到時候我親政了,我娶你,我封你做我的皇後,咱們永永遠遠在一起。”
“陛下……”天市被他的話震撼到,明白有些話一定要說了。“陛下,我不能嫁給你。”
長風不等她說完,臉色一沉:“我知道,你要嫁他!可是天市,朕不會讓他一直主政下去,一旦朕親政了,定要奪了他的王爵,絕不留情。你跟著他,以後會受苦的。”
“那我更要和他在一起了。”她微微地笑,對他的威脅恐嚇全然不在意。“他不是攝政王,會有更多時間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