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複仇(1 / 3)

皇帝長風跟一群大臣在勤政殿商議政務直至午後,這才將一幹已經餓得頭暈眼花的近臣放走。自己也起身伸了個懶腰,將黃虎喚進來:“備飯吧。”

黃虎笑眯眯地答應了,卻不走。

長風見他麵色詭異,冷冷哼了一聲:“又有什麼邪門歪道?說!”

黃虎笑道:“陛下何不回明德殿去?午飯備在了那裏。”

長風一聽臉色便沉了下來:“誰讓你自作主張的?朕的行止你說了算?我看你是太久沒斷過腿了!”

“陛下……”黃虎挨他訓斥卻並不驚慌,一味隻是笑:“奴婢哪兒有那個膽子安排陛下的行止?陛下去了明德殿,自然就明白了。”

這天底下已經沒有人能掌控他的事情了。長風呆了呆,突然明白過來,聲音便有些發顫:“她來了?”

黃虎使勁兒點頭。

少年皇帝二話不說,拔腳就奔了出去。

從勤政殿到明德殿,平日步行最少也要有三刻的時間,長風一路狂奔,不過一刻就到了。

“天市!”

他一進門就喊,氣喘籲籲地站定,這才看見那個穿著鵝黃色衫裙的女子從窗邊的椅子上站起來,款款向自己走來。

“陛下萬安!”天市盈盈下拜,被他一把拉起來。

“你可算來了!朕等了你這麼長時間,你可算來了!”他一麵說著,細細打量。

天市已經除下喪服,應著節氣換了鮮嫩的衣裙,連頭發上也多插了兩根簪子一朵茶花。長風怔怔打量著她,恍惚間似是又回到了他們最早見麵時的情景。那時他還小,而她也尚是花樣的年紀,兩個人各自有張揚跋扈的地方,各不相讓,彼此敵視。此時重逢,她仿佛仍是當年的模樣,隻是眼角眉梢不再如當初般意氣飛揚。她變得沉靜如水,安靜地站在那裏,坦然承受他的打量。

百轉千回,到了舌尖的讚美終究變作若無其事的調侃:“老了。”他故作挑剔地嘖歎:“還穿成這樣,我都可以管你叫妹妹了。”

天市看著他,目光清澄。

他終於無法在這樣的目光下再裝腔作勢,認輸一樣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往裏走:“怎麼突然來了?請了你這麼多次,從來連個音信都沒有,如今倒像是突然從地底下冒出來了。”

天市淡淡笑了一下:“可不就是從墳堆裏冒出來的嗎?”她盯著長風的眼睛,似乎別有深意:“我身上帶著陰氣呢。”

長風不語,突然將她摟住:“這次來,就不要走了吧。”

她把臉埋入他的前襟,那縷熟悉的檀香味幾乎令她落淚。這一年多,他又長高了不少,肩膀和胸膛也變得寬闊,漸漸地像個男子漢了。天市鼻頭酸澀。他越好,她就越難過。明明知道世間所有繁茂都是要以更多的凋謝作為代價,便如季節交替般不可避免,但眼前這種卻是能將人的五髒六腑都淩遲成碎片的冷酷。

他的懷抱很溫暖,天市很寒冷。

“別以為我沒發現,你這次不一樣了。”嗅著她發間清新的茶花香味,他的心跳開始失控。這麼多年裏,第一次以這種方式相擁,讓他產生一種幻想,想象著她完全屬於了自己。血液湧上來,控製住少年的心緒,他試探地將唇印在她的耳垂上。

天市渾身一顫,本能地推拒。

“天市!”他在她耳邊狂亂地說,發燙的氣息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天市,我一直在等你。他死了,你難過,我知道。我等!他什麼都搶我的,隻有你,他搶不走。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你留下,我已經加冠,可以有皇後了。你做我的皇後,好不好?”

天市拚盡全身的力氣才將他推開:“你別這樣。咱們是不可能的,我是你的……”

“姨母?”他不屑一顧地笑,兩隻眼睛像是著了火一樣,目光發燙,灼灼地盯著她:“除了你我誰知道呢?”

天市心頭一跳,死死盯住他,似是十分震驚。然而不過片刻,忽又是一笑,頗有些釋然:“是啊,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呢?”

他將這話當做了允諾,低頭吻住她。

在兩唇相接的刹那,天市耳邊轟然一聲,幾乎魂飛魄散。那樣的唇舌糾結,勾起了天市最深的思念。相似的身形,熟悉的氣味,甚至連喉嚨裏逸出來低沉的感歎聲都那麼相似,時光仿佛驀然回首,讓她在蒼茫的這一岸,瞥見了彼端曾兩情綣繾的過往。

一切抵抗都瞬間消散,她的身體有著自己的意誌,伸手攬住他的脖子,身體循著那急切的心跳貼過去,如以前無數次一樣。

直到他突兀地將手覆在她胸前。

天市一怔,立即回神,就像是被兜頭澆下一盆冷水。

這是少年人才會有的莽撞和急切,清楚明白地提醒了天市眼前的人並不是他。她受了驚一般推開他,連連後退,為自己那受到蠱惑般的迷失感到震驚和羞愧。使勁兒擦拭嘴唇,想把他的印記全都抹去,一種悔辱交集的情緒湧上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向這個人投懷送抱。

“天市……”長風仍然懵懂。也許在別的事情上他早慧且極具天賦,但於男女情愛,卻從來沒有人教過。他所能的,也不過秉著本能行事。“你怎麼了?”他跟過去,想要繼續擁抱,卻被她像是躲避什麼肮髒的東西一樣躲開。

“別過來!”她微微發顫,打心底深處升起的恐懼纏繞周身,仿佛她正麵對的,不是一個求歡的少年,而是可怕的食人怪獸。仿佛隻要再稍微接近一寸一分,她就會被擄走,絕無生還的可能。

看出了她的恐懼和抗拒,長風愕然停住腳步,仍然不懂:“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怕成這樣?你在怕什麼?”他一連串地問,忽然自己有了答案,麵色不禁一沉:“你覺得我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