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兩人奔到鬧事的地方,馬首一轉,便趁人不注意,穿進了一個密林的小道中。
擎天崖會之所以會挑起事端,實際上是皇甫長安授意的,而把矛頭對準上官侯爺的小侄子,自然是為了引開上官侯爺的注意力,上官無痕那種性格一點就爆,很容易被左右情緒,再加上破雲鳴霄的一條命,破軍府勢必也會插手……這事兒要是鬧大了,可就很熱鬧了。
不過眼下,皇甫長安最關心的是南宮璃月那邊的狀況。
整個計劃她都安排得很縝密,除了幾個心腹,甚至連宮疏影都不知道南宮璃月金蟬脫殼的事兒,沒想到還是走漏了風聲,足以見得對方盯梢盯得有多緊!
快馬加鞭,皇甫長安抓緊時間抄小道趕了過去。
她給南宮璃月的錦囊上有提示,若是遇到了追兵,就多繞兩圈,在前方的一個山穀裏彙合,這樣一來,就算她出發得晚了,也能追上他。
待皇甫長安到了約定之處,卻不見人影。
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皇甫長安執著馬韁,逆著陽光四下望了一圈,一雙眼睛緩緩眯成了長長的細縫。
次奧!南宮璃月是什麼意思?居然沒有等她?!
不相信她還是咋滴?要不要這麼多疑!她要是真的想搞他,早就下了猛藥拖到床上把妖孽小雛菊給爆了,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地幫他布局謀劃,合著外人坑自己的老爹麼?!
忽而,秋風瑟瑟,卷落了幾片黃葉。
“啪嗒啪嗒啪嗒——”
從山坡的那頭匆匆趕過來一小隊人馬,皇甫長安翹首而望,在看清奔在最前麵的那一人一馬之後,眸光隨之亮了一亮。
原來是來遲了。
“你們怎麼……現在才過來?”
“駕!”南宮璃月猛甩長鞭,策馬自她身側飛奔而過,頭也不轉,“怕你來遲了,就想法子把他們甩了一圈,暫時追不上來。”
皇甫長安粲然一笑,揮著細長的鞭子,掉頭追了上去。
“那本宮是該說你這是體貼本宮呢,還是看扁了本宮?”
“嗬——”南宮璃月微一哂笑,“明擺著的事兒,你又何必自取其辱?”
媽蛋!皇甫長安麵色一變,在心下恨恨罵了一句。傲嬌小雛菊果真是帶刺兒的,她都那麼掏心掏肺地幫他了,他倒好,連句好話都沒有,還這樣紅果果地埋汰她……看來,以後要調教的日子,還真是長得很啊!
“說句好聽的會shi啊!別忘了現在你的小命在本宮手裏頭攥著,你就不擔心本宮把你給賣了?”
聞言,南宮璃月又是一哂,對她的威脅並不放在眼裏。
“本殿何曾討好過別人?若要那般假惺惺地虛與委蛇,本殿早已回了紫宸,還輪得到你來威脅本殿嗎?”
皇甫長安斂眉,想了想,也是……要是傲嬌小雛菊兒不帶刺,他也就不是南宮璃月了,紫宸九殿下向來是我行我素的,順他者娼,逆他者亡,要他跟誰低頭,那絕對比砍了他的腦袋還難一萬倍!
但就算這是事實,皇甫長安還是不開森,她這般勞心勞力,連點兒福利都沒有,這買賣……真虧!
側頭瞅了眼皇甫長安不悅的神態,南宮璃月眯了眯狐狸眼,轉口說正事。
“現在被人發現了,你打算怎麼幫本殿脫身?”
皇甫長安怒瞪他一眼,叫罵道:“什麼幫你脫身,分明是你劫持了本宮!”
南宮璃月的狐狸眼頓然更彎了,笑道:“劫持哪有那麼自覺的?既然是做戲,那也得做得逼真一點。”
“怎麼個逼真法?”
揚手拍了拍座前,南宮璃月回眸,對著皇甫長安魅然淺笑,在一瞬間傾盡了刹那芳華……
“來,坐這裏。”
皇甫長安一想,也對,萬一在中途遇上了攔截的,瞧見她跟著南宮璃月的馬隊跑,定然會當他們是一夥的,既然是劫持,自然就應該劫持得……香豔一點!
奮力拍向馬背,皇甫長安一個飛身,在空中翻過一道完美的弧度,即便穩穩地落到了南宮璃月的馬背上,落到了璃月小美人的……懷裏。
嚶嚶嚶……幸福感瞬間爆棚了啊有沒有!
卻不想,皇甫長安還來不及興奮,南宮璃月忽然就伸出手來,拽著她的衣服,使勁兒一甩,將她打橫掛在了馬背上,帶魚似的,一顛一顛,那叫一個悲催!
“臥槽!你這是什麼意思?”
“同乘一騎那是斷袖才幹的事,現在這樣……才叫劫持。”
“本宮就是如假包換的斷袖!”
“可本殿不是。”
“本宮遲早扯斷你的袖子!”
“下輩子吧。”
泥煤啊!南宮璃月你這個賤人!賤死了賤死了!真特麼想當場爆了丫的菊花!
一行人騎馬迅速地在山道上移動,爭取落日之前,趕出危險地帶。
山頭日轉,秋蟬在林間嘶鳴,黃土之上飛起塵埃一片。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零落了幾片暗黃的秋葉,平靜地躺在山道上,被慢慢落定的黃土掩蓋。
馬隊越跑越遠,消失在山崖邊側。
高空之上,風卷雲狂,似乎注定了這一場逃亡不會太過順利,晦暗明滅的天氣一如朝堂上風詭雲譎的局勢,千變萬幻,令人無法掌控。
天際的雲層在頭頂上疾速地移動著,在地上的人看來爬得比螞蟻還緩慢,隔段時間抬頭去望,似乎還在原地止步。但它確實在動,並且正在以常人所意料不到的高速在飄行。
山間的風隨之越刮越急,簌簌穿過山林,掀起滿天滿地的枯葉,鳥雀從枝頭驚飛,鳴叫聲冷寂了整片樹林。日頭終於慢慢被雲塊掩蓋,厚厚的雲層並不昏暗陰霾,不像是夏日低壓壓的烏雲,它籠罩在高空之上,醞釀著獨屬於秋季的電石火光。
山道上被黃土掩埋的落葉再一次被快馬的鐵蹄踐踏飛起,一次次連續的跳躍之後,殘破得如同激鬥後的蝶翅,找不回原先的摸樣。
皇甫無桀策馬前行,奔馳在軍隊的最前端,一隊勁裝騎兵的速度快得驚人,像是疾速滑行的沙漠之蛇。
在皇甫長安束胸的帶子都快顛散的時候,一行人終於穿出了山道。
山道外,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因為沒有任何遮掩的土坡與取巧的路徑,所以這一段路可以說是最危險的。不過,隻要穿過這片草地趕到前方的木橋頭,接下來的路就安全了。
天漸漸變得陰暗,平原上沒有樹木隔擋,狂風肆虐撲在人的臉上,迫人睜不開眼。沉悶良久的雲層在醞釀了大半天之後,終於如願以償炸開了一聲響雷,響徹天地震耳欲聾。皇甫長安幾人不敢慢下馬速,伴著雷鳴馳騁在蒼白的電光之中,有一瞬間的膽顫心驚,仿若刀尖起舞。
“嘶——”
南宮璃月猛拉韁繩,高頭大馬立刻騰起頭身長長地嘶鳴,前掌高高抬起舉過頭頂,在一瞬間直立起身。
皇甫長安“哎喲”痛呼了一聲,連忙抓住他的小蠻腰,險些被甩下馬背。
“臥槽!能不能不要這麼粗魯?!事先提醒一句會shi嗎?!”
揉著腰抬眸,皇甫長安皺著小臉兒還要抱怨,不想一仰頭就見到了前方三裏開外……整整齊齊列了一隊大軍,正嚴陣以待!
這陣仗……皇甫長安微微一愣,有些出乎意料。
前有狼,後有虎,原來這麼多人盯著南宮璃月,難怪他那麼容易就答應跟自己合作,想必是知道憑著自己一人之力,很難脫身。
調轉馬頭,南宮璃月犀冷的目光在荒原上掃了一圈,打算從邊上突破。
卻不想,皇甫長安掐了一把他的腰,狠聲道。
“別管他們!直接衝過去!”
聞言,南宮璃月眯了眯他那狹長的狐狸眼,似乎有些遲疑。
皇甫長安更用力地又掐了他一把。
“別考慮了,想走就快點衝過去,本宮看起來像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嗎?!”
“駕!”
南宮璃月終是狠狠策了一道鞭子,朝著軍陣猛衝而去……盡管,他私底下覺得,皇甫長安特別的不靠譜……
斬風本欲掉頭,見狀不由得微愣,臉上凝起酷寒的神色,即便放下韁繩追上南宮璃月,後麵的人頓了頓,也一並衝了過去。
未等他們接近那隊大軍,前方突然傳出了一陣騷動,自江麵到江岸燃起熊熊火光,應和著天上的響雷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有種說不出的壯烈和震撼!
南宮璃月眸光微爍,深紫色的麗眸中倒映著那燎原般的灼熱火焰,並不放慢馬速,一路筆直衝向火海巨浪。
看來,這個斷袖斷到了姥姥家的西北貨太子爺,還是有點兒能耐的,先前倒是他看輕她了。
“轟隆——”
電光過後又是一陣巨響,天崩地坼搖動山河。
豆大的雨點嘩啦啦落了下來,瞬間蒼茫了整個原野,像是從天上垂下無數條細碎的水銀。
密密麻麻,禁錮著世間所有的舉動。
像是牽引命運的絲線,掙紮不開,逃脫不開。
但就是有那麼一些人,不甘於世,不想被任何事物所束縛,試圖逆天而為與天抗衡,甚至妄圖執掌整個天地……那樣的人,生來就是叱吒風雲的王者,沒有什麼可以阻撓得了他們,沒有什麼,可以撼動得了他們勇往直前的決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