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掛在假山上氣若遊絲的某穀主,又瞟了眼握著彎刀拄在草叢上單膝跪地的李青馳,皇甫長安抖了抖袖子上粘著的飛灰碎屑,爾後……一抬下巴,一負手,大步流星地從兩人中間走了過去!
全然一副“這倆蛇精病是哪個窩裏出來的?警察叔叔快把他們送回去啊,以免妨害了公共秩序!”……的神態!
“娘子……等等為夫啊!你不可以這麼狠心的……”
花語鶴悠揚悅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跟他現在虛弱得像是往腦袋上拍塊板磚就會掛掉的形象十分不符。
哪怕他已經沒多少力氣爬起來了,卻還是不忘抬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絲……將“頭可斷,發型不可亂!”這句話作為人生守則來貫徹!
“靠!你還敢叫!看老子不拔了你的舌頭!”
李青馳咆哮了一聲,再度支著彎刀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爬起來,繼中場休息之後還欲劈手砍人……情敵不死,戰鬥不止!
聽到兩人的叫喚,皇甫長安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匆匆從那個狼藉遍地的園子裏閃了出去。
以免那兩個蛇精病玉石俱焚同歸於盡了,還要她留下來賠錢修房子……憑啥?!拜過堂算得了神馬?洞過房又算得了神馬?!這不還沒扯證好嗎!
轉出街角沒走多遠,就晃進了西市,聞著那各種小吃的香味飄滿街道,皇甫長安的口水頓時就飛流直下三千尺了。
摸了顆碎銀子買了一包糖炒栗子,一邊抱著暖手一邊微垂著腦袋像狗似的啃著,一雙精致的尖角長靴突兀地映入眼簾……皇甫長安自帶“土豪掃描儀”,一看那靴子就價值不菲,立刻狗眼一亮,轉頭去看。
卻隻見一名紅衣少年扛著一棒子冰口糖葫蘆,輕飄飄地從她身側閃了過去。
身邊,還跟著一位黃裳少女,正捏著糖葫蘆吃得歡快。
艾瑪……這不是那番茄炒蛋二人組嗎?他們怎麼會在這裏?改行賣糖葫蘆了?!
正詫異著,便見那黃裳少女扯了扯紅衣少年的袖子,回過頭來看向皇甫長安……不,更確切的說,是看向她手裏的糖炒栗子。
“小祀,我要吃那個!”
紅衣少年回過身來,眯著妖邪的丹鳳眼,神色之中有股抹不去的倨傲和陰毒。
大概是覺得先前那頭紅發的殺馬特造型太過搶眼了,如今已然染回了原本的黑色,一張娃娃臉還是水嫩光潔,然而因著那雙犀冷的眸子,散發著冰封千裏的寒意,叫人不敢親近。
皇甫長安一眼就認出了他,可是現在丫已經不是她那軟軟糯糯的乖兒子玉琉裳了,他是魔宮的少宮主,聞人清祀。
嚶嚶嚶……當神馬魔宮少主啊,當她的乖兒子多好!這人啊,果然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在悔恨的淚水中,總攻大人明白了一個道理,不僅出名要趁早,采菊也要趁早啊……要是早先就把丫的小雛菊給采了,現在也就不會如此心如刀割了!
這回出門,皇甫長安雖然換回了男裝,但多少也化妝改了下樣貌,聞人清祀又隻在那白安山見過她一次,自然沒有太大的印象將她認出來。
瞟了眼她手裏的糖炒栗子,一錠金閃閃的銀子攤開在手心,遞到了皇甫長安的麵前……看得某太子唏噓不已,果然是土豪啊,這才是土豪啊!為神馬她遇到的人一個一個都比她有錢,這不科學好嗎?!媽蛋,心裏不平衡了有沒有!
“買你手裏的那個。”
這種時候,若是換作一般人,絕逼高興壞了好嗎?一準兒喜極而泣地搖著狗尾巴,忙不迭地點頭把糖炒栗子遞了上去。
可太子殿下不是一般人,雖然她也眉開眼笑,樂得跟朵菊花似的,搖著狗尾巴笑眯眯地湊了上去,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甩著爪子在聞人清祀麵前晃來,晃去,晃來,又晃去……
聞人清祀冷了冷眸子,便聽對麵那隻比他還矮半個多腦袋的家夥不無淫邪地開口。
“可是……小爺我更想買你,怎麼樣?”
哦嗬嗬嗬!勞資終於也土豪了一回有木有?!沒辦法,最近給勞資送錢的大善人真是太多了,勞資簡直數錢數到手抽筋啊,再不花一點掉,就要從金庫滿得溢出來了呀!
話音一落,邊上的黃裳少女立刻殺來一記眼刀,冷冷地仿佛要將她的腦門洞穿!
聞人清祀合了合他那好看的眼睫毛,聲音尚且有些軟糯,卻因著年歲的成長而變得冷硬了許多,不如之前那麼萌膩可愛,語氣更是寒得像是冰刀子……不僅是皇甫長安,就連一邊走過的路人都被他凍得哆嗦了兩下,忍不住側目頻頻。
“活膩了?”
瞅著對方眸中一閃而過的殺意,皇甫長安的小心肝兒登時顫了兩顫,趕緊收起了銀票陪笑道。
“哎呀呀,別生氣嘛……我不過是看小哥你長得麵善,才隨口開了個玩笑嘛!不要當真哈,這袋糖炒栗子就送你們好了,當是小爺我的賠罪!”
接過糖炒栗子,聞人清祀收回視線,沒再多看她一秒,轉身便走。
黃裳少女不快地瞪了皇甫長安一眼,後一腳跟了上去,對著聞人清祀忿忿不平。
“哼!小小年紀就這麼淫蕩,真不是東西!小祀啊……你應該把她的眼珠子挖出來喂狗吃!剛才你沒看見哦,她瞅著看你的那眼神兒,可猥瑣了……”
次奧!你給本宮說清楚!本宮哪裏猥瑣了?!本攻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明就很純潔無暇天真爛漫可愛動人好嗎?!
好在,還是她的乖兒子比較理性,沒有聽了那少女的妖言,聞聲隻冷哼了一句。
“別理她。”
那語氣,那神態,要多冷豔有多冷豔,要多高貴有多高貴……讓人見了,就十分非常特備想把他撲倒在地上,然後扒光了衣服完爆他!
少女抿了抿嘴,神色依舊冷漠殘暴,見少年沒有生氣也懶得多管閑事,便抓了幾顆栗子扔進嘴裏,嘎達嘎達地咬了幾口。
三人就這麼說話的一陣功夫,街邊就圍上了一大群野孩子,目光炯炯地盯著聞人清祀肩頭扛著的那棒子冰口糖葫蘆,流著長長的哈喇子露出饞涎的表情。
看那群孩子的衣著打扮,都縫著大大小小不一而同的補丁,看得出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這冰口糖葫蘆雖然便宜,對他們來說卻是求而不得的奢侈,隻不過……他們追著一般的小販討要也就算了,卻偏偏招惹上了聞人清祀。
瞅見聞人清祀微蹙的眉頭,皇甫長安正有些擔心這些個倒黴蛋會不會死於非命,卻見聞人清祀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問向那群饞嘴的孩子。
“想吃這個?”
“嗯!想吃!”
那群娃兒咽了咽口水,從小吃慣了苦,腦子野得激靈,見到有幾分希望眼神倏地就亮了,哈巴狗似的湊前了兩步,異口同聲喊得響亮。
皇甫長安微微抬眉,她才不相信聞人清祀會有那麼好心,不是都說但凡魔宮出品的,皆是窮凶極惡殘忍嗜殺的惡魔心性嗎?
果不其然,又聽聞人清祀淡漠開口:“想吃的話,就乖乖分成兩撥人,隨便怎麼分,人不一樣多也行……隻不過,人少的一組分到的糖葫蘆就多,人多的一組分到的自然就少了。”
聞言,那群孩子一下子就混亂了,你擠我我推你,幾個示弱的小孩子被無情地拒在了外頭,隻能自己圍成一圈,另一邊那幾個較為強壯的孩子還在爭執。
皇甫長安大概猜到了他要做什麼,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低聲吐了個槽:“嘖,還真是惡趣味……”
她的聲音很小,本沒打算說給誰聽,然而聞人清祀耳力極好,卻是聽了個清楚,不由剔著眉梢回過頭來,不置可否地一哂。
“他們若不能愉悅我,我又何必賞賜他們?”
皇甫長安還是無法理解魔宮人的世界,回想起千鏡雪衣的所作所為來,更是忍不住麵露鄙棄,一萬個不能苟同!
“難道你們都喜歡這麼玩弄別人?”
“玩弄?”似乎覺得這個描述非常對胃口,聞人清祀眼角微彎,露出了幾分算得上是“愉悅”的神態來,看得皇甫長安又止不住開始爆雞皮疙瘩了,“嗬……就是玩弄又怎麼樣?誰讓他們這麼弱小,隻知道狗一樣向別人乞憐,活該被人蹂躪。”
皇甫長安微微搖頭,覺得很有必要把她兒子過於扭曲的三觀慢慢掰直!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絕逼又是一代大魔頭的節奏有沒有?!是不是跟著千鏡雪衣待久了,都會變成跟他一樣的死德性,他以為他很受歡迎人賤人愛嗎?泥煤!還勞資那個乖巧懂事的好兒子!
“你之所以看不起他們……大概是因為你不曾卑賤過,雖然有些人不值得同情,但也不至於這樣踐踏吧?”
聞人清祀轉頭,眉目妖冶像是吐著信子的美人蛇,清冷的眸中有一股不屈的倨傲……蔑視天下,唯我獨尊!
“嗬……你又知道?”
那樣的眼眸美極了,刹那間直擊胸口,皇甫長安一時間竟看得有些著迷,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是的,沒有人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就像她,就像教父大人。
動了動嘴唇,皇甫長安挪不開視線,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他。
見狀,聞人清祀勾起眼尾輕蔑一笑,收回了視線……喂喂喂!這是什麼節奏?!她這個當爹地給兒子嘲笑了?!表醬!以後還怎麼在兒子麵前樹立威信?!
不遠處,孩子群最終分成了大小兩派,小派的人兒比較壯碩,但是人數少,隻有四個……大派的高矮不齊,胖瘦不等,但足有十多個。
聞人清祀抬起他那好看的眼睫毛,望了那群人一眼,對這樣的結果毫無意外:“分好了?”
“分好了!”兩派的孩子都叫得很響亮,大有為了美食獻上小雛菊的滿腔熱血!
“那好……”
聞人清祀麵色清冷,伸手從大棒子上摘下一串冰口糖葫蘆,隨手丟給了一邊看門的小狗,小狗往前嗅了嗅,又舔了舔,爾後才開始慢慢的嘶啃。
“在這隻狗把那串糖葫蘆吃完之前,隻要你們打贏了對方……這些吃的就歸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