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主意就這麼辦!”我也笑了。
村裏丟豬丟羊的事突然消停下來,好多天很安靜,顯然爺爺的那番話起了震懾作用。
胡喇嘛他們也沒再來搗亂,糾纏白耳。村裏,農民們忙著春季播種,閑逛惹事者也少了許多。我就讀的鄉中學突然抓升學率,學習變得很緊張。爸爸媽媽忙著農活兒,不像以前天天叨咕幾遍小龍弟弟唉聲歎氣,可是隔三差五到沙坨子裏轉轉找找是免不了的。
我也時常遙望大漠出神,小龍弟弟現在在哪裏?他怎麼樣了?一想到他,心裏揪痛一團,不敢想象。
這天下午,我放學回來時,有一輛警車開進村裏來。沒有剌耳鳴叫,也沒有橫衝直闖,揚著一道塵土黃煙,直奔村部方向而去。村裏出啥事了?誰家打架鬥毆出了人命了?或者前些日子偷豬羊搗亂的那隻“狼”被抓住了?我胡亂想著加快了腳步。
沒有多久,我發現那輛警車從村部開出來,又奔我家而去。
“不好!”拔腿就往家跑。我家門口圍起了一大堆人。
縣裏來的警察由鄉派出所的鄂林太陪著,正跟我爺爺和爸爸談話。
“你們家養著一條狼,是吧?”一個中年警察問。“隻是、隻是個狼狗,小狼狗。”我爸說。“那也是由野狼崽養大的呀。是不是咬過人啊?”警察又問。
“那隻是、墳地打架時,胡喇嘛他們搶墳地……平時像狗一樣溫順。”
“不要說那麼多,是不是咬過人吧?”警察打斷爸的解釋。
“要是那麼說,為了自衛,咬過。”
“咬過幾個人?”
“那不清楚了。”
“不是一個人,是吧?”
“可能吧。”
“我是縣公安局治安科的。有人舉報了你們,也出了證,你剛才也承認過,你們家的確養著一條狼還咬傷過他人。根據國家治安條例,你們不能私自家裏養狼,還咬傷他人給社會造成危害。今天我們帶走你們家的狼,進行處理。”那中年警察一字一句很嚴肅地宣布。
“進行處理?咋處理?”我爸問。
“進行鑒定,如果的確是狼,就送進縣城公園飼養管理,草原灰狼也屬於國家受保護動物。這一點你們放心,它不會受到傷害。”
接著,那警察拿出一張什麼令什麼文件遞給爸爸看了看。麵對這種局麵,爺爺和爸爸無話可說了。人家有備而來,胡喇嘛他們已經把文章做足了。我爸看了看鄂林太。
鄂林太無奈地攤了攤手,說:“你們村胡村長到縣公安局治安科報的案,也找了李科長,還帶去了好幾個證人,現在大家是按章辦事。”鄂林太停了一會兒,像是解釋勸慰,“不過嘛這狼狗養在家裏畢竟不是個事,它是個野獸,已長成大狼,萬一看不住闖出大禍,那後悔也來不及嘍。現在把它送進城裏公園,這是對它對大家都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我想起毛哈林爺爺的話,可這位鄂林太所長也在打官腔,我的白耳已經走投無路了,送進公園,還不是讓白耳離開我們,把它帶走?
我傷心至極,誰也幫不上白耳了。事到如今,我爸也不想費什麼口舌了,默默地走過去,準備打開地窖的門。
“不!不許你們帶走白耳!”
我大聲喊著衝過去,擋在地窖的前邊。
“兒子,快離開,咱們已經沒辦法了。人家是公安局來的!”
“不!胡大禿他們家花狗咬的人比白耳多多了,為啥不去抓它?你們偏心眼!那天白耳是為自衛才咬人的,他們把我們逼急了,要不是白耳,還出人命呢!”我叫嚷著。“咋回事?”那個中年警察問。鄂林太低聲向他嘀咕了幾句。
“墳地之爭鄉派出所已經處理,不管怎麼說你們家的這條半大狼咬過人是事實,它是一條狼也是事實,我們按治安條例辦事,今天要帶走這條狼。”中年警察又對我說,“你剛才說的胡村長家花狗咬人的事,你也可以向鄉派出所反映解決,但它是一條狗,不是狼。孩子,快離開這兒,別耽誤我們執行公務!”
我還是不走。爺爺過來把我拉走。爸爸都不爭執不說話了,我心裏涼透了。可憐的白耳。
地窖的門一打開,白耳“呼兒呼兒”,低哮起來。它的目光盯著一下子擁進來的這些陌生人,顯得警惕和不安。爸爸輕聲喚著“白耳”走過去。
“白耳,他們是來抓你走的!白耳,別跟他們走!”我在人群後邊大聲喊。
白耳見我急喊,立刻咆哮起來,拽著鐵鏈又縱又嗥,不讓爸爸和警察們靠近。獠牙突露,張開大嘴,兩眼射出凶狠的光束,那個狂猛氣勢誰要是靠近它就把誰撕成粉碎。動物的本能已聞出了來者的敵意。連爸爸也無法靠近它一步了。“對了,白耳,誰也別讓靠近!別讓他們逮住你!”我繼續在後邊喊叫。
“這孩子,瞎搗亂!把他弄走!”中年警察回頭喊。有個警察過來要抓我。我一閃滑過,繞開眾人,急匆匆幾個腳步竄到白耳身邊,跟白耳站到一起。白耳有了我的支援,更有了倚仗,變得愈加凶狂起來,又躥又跳,又吼又撲,令那些人無可奈何,一步也靠不上來。
我知道這種僵持等不了多久,趁機鬆開白耳脖套上的鏈子,拍它一下喊:“衝出去!白耳,快衝出去!”
白耳獲得自由,一下子釋放出渾身的野性和衝力,它毫不猶豫地向地窖的門和圍堵的人群衝過去。
“攔住它!別讓它跑了!”中年警察急喊。
可對張牙舞爪撲躍而來的紅眼的狼,誰還有膽量以血肉之軀迎擊它。就是它自己一中年警察也下意識地閃開了。
白耳勇猛無比,在人們慌亂中衝過地窖的門。這時,一個守護在外邊的警察掄起手裏的棍子,向白耳身上砸過來。白耳的動作比人更敏捷,閃電般撲過去,咬住了那警察的手腕。就這一下,白耳過於戀戰,耽誤了時機。從地窖追出來的中年警察,已經掏出手槍瞄準白耳。“你躲開!”中年警察衝那位跟白耳廝打的警察喊。“不要開槍!不要打死它!”我急喊著衝中年警察撲過去。不過已經遲了,我的速度沒趕上那顆子彈。“砰!”一聲不大的悶響,子彈已經射中白耳,打得它趔趄了一下,搖搖晃晃仍跑出幾米遠後癱軟倒下了。“白耳!”我瘋了般跑過去。
白耳在沙地上抽搐,一雙眼睛顯得無力睜開,似乎疲倦了般地慢慢閉上,四肢也漸漸停止抖動。
“你打死了它!你打死了它!你這壞警察!”我發瘋般地哭叫著,揪打那個得意微笑的中年警察。
“哈哈哈……”中年警察突然大笑起來,同時揪住我的雙手,大聲搖晃著說,“你這孩子瞎鬧騰啥!你的狼沒死!你清醒清醒!你的狼沒死!”
“沒死?可它一動不動!”我疑惑地看著地下的死一樣安靜的白耳。
“我射了一支麻醉彈,它當然動彈不得!”中年警察依舊開心地笑著,用挖苦的目光看我。
難怪白耳身上沒流血,也沒有傷口。這個壞警察,真狡猾,差點急死我了。我趕緊擦掉眼淚。
“快把狼抬到車上去!小孩兒,你還真行,為了這狼還真不顧死活!好吧,以後你想它,星期天你就去縣公園看望它吧!
中年警察指揮著手下,迅速把狼抬進車裏。“把白耳還給我!你們不能帶走它!”我向警車跑過去。警車已起動,車輪彈射出的塵土一下嗆住了我。“等等!把白耳還給我!還給我!”
我繼續追趕那輛可惡的警車。拚命地跑著,喊著,跌倒了爬起來再追,冰涼的眼淚流過我的臉頰,嗓子喊啞了。我終於跑不動摔倒了。彌漫的塵土中,我無力地哭泣。我依舊爬著,嘴裏呼喚:“白耳一一”可天地間誰也聽不見我這稚嫩的呼喚。我的嗚咽變成微弱的抽泣和哽咽,料峭的寒風吹亂我落土的頭發,流進嘴裏的淚水鹹而苦澀,心中隻留下一種無法撫平的仇恨,詛咒那卑鄙的胡喇嘛等人,詛咒奪走白耳的自由不容它生存於地球上的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