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各種奇奇怪怪的事已經經曆不少,可這事也實在是把許晃驚著了。當然他並不敢當麵說破,不是怕嚇著孫大娘和祝醫生,而是怕人家把他當神經病。隨便打了個哈哈掩飾過去,許晃回到學堂裏,還是暗暗的把底下坐著的孩子們數了一遍又一遍,可每次的結果都一樣——十一個,不多也不少,就是十一個孩子。
後來每每再去代課的時候,除去課堂上的內容之外,許晃又多了一個任務,那就是仔細辨認每一個孩子的麵貌和舉止,看看哪一個像是有鬼氣,或者是誰的行為怪異,與大家格格不入,然後再去找孫大娘套話,看到底是哪一家的孩子。
他曾懷疑過角落裏的那個小女孩,可之後發現那孩子隻是太過內向,雖然她不大與人說話,還是會有別的女孩子找她一道回家;他也疑心過前麵第二排坐著的那個黑臉歪嘴小子,後來見了他爹才知道,原來人家一家子就長了這麼副尊容。
這麼嚴重的事件,許晃自然也一早就問過無生,卻隻被懶懶甩過來一句:“礙不著你。”
說是這麼說,他心裏的懼意也隻消退了三分,更何況這隻吊兒郎當的鬼根本也沒得到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他隻有一邊在心裏念叨阿彌陀佛老天保佑,一邊戰戰兢兢的完成他每天的這項苦差事。孩子們當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還隻當這小老師太軟腳蝦,對他的欺負也是與日俱增。
每當這時候他總會念及祝醫生的好處來,可惜人家是醫生,當然有忙不完的事,不可能天天來他這裏坐上一坐。因而每每請不到祝醫生,隨之而來的就隻有某隻鬼滿是酸氣的嘮叨。許晃也不理他,誰叫他那天隨隨便便就附到人家身上,鑒於這令人發指的罪惡行徑,許晃毫不留情的給予了重罰——一周不給他精氣。但是這事兒也不能做得太絕,所以答應他依舊帶著他上課也就罷了。
眼下已經是中伏過半,又有好些天連著沒下雨,就算是有山有林,村子裏也還是漸漸蒸騰起惱人的熱浪來。雖然已經自掏腰包給孩子們買了西瓜解暑,可這麼一點點恩惠根本討不來那些心情說變就變的小鬼們的好,終於這一天,許晃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大早就有幾個孩子遲遲未到,又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許晃已經確信,這幫倒黴孩子一定是逃學了。他忍著怒火問過班上的女孩子們,多半都說那些男孩子一定是偷跑去水庫裏遊泳了。這下許晃卻又大驚失色起來,因為他曾不止一次的在電視上看到過,一些不知深淺的孩子們在夏天去野外的河湖中遊泳而溺死的新聞報道。
這種偏遠的小村落連正式的學校都沒有,自然不會有像他上學那會兒的正規安全教育。再想一想村裏的大人們,恐怕他們都是從小這樣長起來,也就不會有那個意識去規範自己的孩子。許晃一跺腳,囑咐其他孩子在屋裏自習,他自己叫上柳桃兒在前麵帶路,兩個人一起往水庫的方向跑去。
一路跑出村外,又經過一段挺遠的距離,一片開闊的水域終於出現在許晃的麵前,那湖水正在大太陽底下粼粼的泛著波光,在這種暑熱的天氣裏看著十分誘人。往裏看去,果然正有幾個男孩子光著屁股在大石頭上嬉鬧,還有一個正往更遠的地方遊去。
許晃一看就急了,大聲喊道:“喂!你們幾個快給我上來!”
孩子們一見是他,連理都不理他,繼續在水裏打鬧著。許晃根本顧不上生氣,踢了鞋就下水往石頭那邊走去,“聽見沒有!這裏很危險,湖底可能會有一些尖石頭和水草,萬一溺了水就來不及了!”
帶頭的那個男孩不屑的白他一眼:“你們城裏人不中用,我們打小就在這裏遊慣了的,要溺水也該是你自己,趕緊乖乖回岸上待著吧矮冬瓜!”他說完,邊上的孩子們也紛紛開始嘲笑許晃,有的衝他吹口哨,還有的衝他這邊潑過水來。
“矮…”許晃狠狠一閉眼,“那好,我就來給你們試試這水有多深,這下你們沒話說了吧!”
說著,他已經深一腳淺一腳的徑直往水中央走去,眼見那湖水漸漸漫過了他細白的小腿,接著又漫過大腿,等到水已經齊腰深的時候,他的動作也已經變得艱難了許多,可他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舊一步一步吃力的往更深處挪動過去。
沒想到他居然會有這種舉動,後麵那些孩子也都傻眼了,其中一個忍不住說道:“我聽說上個月有鄰村的孩子在這裏淹死了,我舅他們都親眼看見的!”
“那你不早說!”其他孩子馬上抱怨他道,岸上的柳桃兒已經急得叫了起來,可許晃還是不為所動。
無生比誰都著急,一個勁兒叫他趕緊回頭,“我現在這樣,萬一你有個什麼,我可根本救不了你!聽話快回去!小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