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不會饒了你的(1 / 2)

葬禮完全是按照當地的風俗辦的。村子裏人都聚到了山頂上的墳地,原來現在每家每戶的墳地早有歸屬,並不是我想像的那樣隨便找個坑就埋的。老爸的坑就在杜鑫的墳旁邊,簡單的墓碑上刻著杜洪福的名字。媽和杜蘭穿著喪服,我沒有穿,媽也沒有問我穿不穿,她知道我是不會穿的。送葬的過程很是複雜,我遠遠地站在一邊看著人群裏動靜。許多人都參加了葬禮,本來小村子裏家家多多少少都能拉上些關係。媽和蘭站在人群的最前端,兩個人都隻是低著頭,沒有哭泣,沒有歇斯底裏。相反村長的老婆還有那個三表姑倒成了葬禮的主角,一個人在墳前大哭不止,口口聲聲說好人沒好命,而另一個神婆又在墳前裝神弄鬼。兩個人的矛頭一個衝著媽,一個衝著我。村長依然悶著頭抽煙不說一句話,倒是小學校的那個張老師特意從人群裏走到我的身邊,他遞給我一支煙,我擺擺手拒絕了。他便站在我身邊一個人抽了起來,我看見他的西服上衣的口袋裏別著我的鋼筆。

怎麼樣?沒見過吧。農村就是這樣,愚昧得不得了。

我笑了笑問他,張老師是本村人嗎?

嗯,我去年在縣裏的教師學院進修,現在已經算是大專文憑了。

哦。對了,杜蘭最近學習怎麼樣?

杜蘭呀,挺好的。這孩子挺用功,我也特別愛教她。

是嗎?不過這些天杜蘭在家裏倒是不怎麼學習,她晚上的時候總是愛惡心,有時還吐。她在學校怎麼樣,我怕她得了什麼病,想給她檢查檢查。

那個張老師的臉色果然一變,吱吱唔唔說不出什麼。於是我不再理他,一個人走到了杜鑫的墳前,齊小紅已經站在那裏。她雙手插在褲兜裏,歪著頭若有所思。我走到她身邊,像她一樣把雙手插在上衣兜裏,歪著頭看她。過了一會,她笑了。

像做夢。

什麼?

像做夢,齊小紅又重複了一次,昨天晚上就好像在做夢。

是真的。我伸出手輕輕抱住了她。齊小紅連忙躲開,轉過頭看看另一邊的人群,看到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才重新站在我身邊,手指隔著衣服輕輕地在我手背上蹭著。她的臉紅紅的,鼻翼上泛著可愛的汗珠。

杜澤,我總是做著同樣的夢,夢裏就是抱著你,親你。你把我按在草垛裏、山路上,那時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子,長大以後是高是矮、是胖還是瘦。但我知道在夢裏抱我的那個男人就是你,一定是的。

淨做美夢。那夢裏麵我們倆人有沒有……呀?

齊小紅抬起頭,她的眼睛清澈見底,不帶一點瑕疵。不由得我躲開了她的眼。

杜澤,你給我的感覺和夢裏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那是個惡夢,那個夢總讓我很害怕。

為什麼?

因為每次夢的結尾你都會把我……

齊小紅的話沒有說完,葬禮卻結束了,人群開始散去。齊小紅連忙跑到了人群中,那個三表姑就是齊小紅的媽拉住了齊小紅好像訓斥了她幾句,齊小紅極不情願地甩開了她媽的手先跑下了山。不一會山頂上隻剩下我和媽兩個人。我走到媽身邊,扶住了媽的肩膀,媽深深吸了一口氣。

總算熬出來了,他再不死,我就要死了。

媽抬起頭看著我,我們倆都笑了。

回到家裏,家裏已經擺上了不少大桌子,剛才送葬的人又全都聚集在了院子裏。中國人的傳統習俗,紅白事以後吃喝當然是少不了的。農村人不外乎就是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我坐在一個角落裏看著他們,就像所有的壓抑的中國人一樣,這些農民喝過了酒後似乎全都換了個人。脫去平時的偽裝,大家好像全都在拚命展示自己真實的一麵。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村長的老婆。她倒是從始到終都是一個樣子,在酒桌上也是不停地指桑罵槐。這時媽端起一碗酒,拿到了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