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真好,明天我去山上采野杏給你吃。
杜蘭把人縮在被子裏,嘿嘿的傻笑著。我躺在坑上,眼睛正對著窗戶,窗外的月光將我的身體分成兩截,黑暗與光明的比例由我自己決定。把身體縮在黑暗中,並不代表我不喜歡光亮,隻是已經習慣了黑暗。拿出枕頭裏的玻璃球握在手裏,玻璃球在手心裏一下下地磨擦,直到手心沒有了知覺。
齊小紅在屋外叫我的時候,我還沒有起床。穿好衣服走出屋時,才發現家裏又隻剩下我一個人。農村早晨分外清新,陽光直白地照在大地上,空氣中草和牛糞的混合氣味格外濃鬱,齊小紅站在院子外麵衝我微笑著。她向我揮了揮手,手裏兩隻裹著青葉的熟玉米冒出的熱氣包繞著她紅紅的臉蛋,就像花一樣鮮麗。
我讓她進來,她站在門口有些遲疑。我告訴她家裏沒有人,她才慢慢走進來,走到我身邊時把手裏的玉米往我麵前一遞。
我想你還沒有吃早飯呢吧,帶給你吃的。
我說還沒刷牙洗臉呢。齊小紅便又把那兩隻玉米捧在了懷裏,坐在院子中央的一個小板凳上笑眯眯地看著我。我刷完了牙,卻發現廚房水壺裏沒有了水。隻好拿著水盆走到院子角落裏的壓水井打水。每天早晨都是媽把水給我弄好了,我根本不知道怎麼用這個壓水井打水。看著我手忙腳亂,齊小紅便走過來幫我的忙,她讓我在水管處接水,卻故意壓得十分用力,結果冰冷的水濺了我一身,她則惡作劇似的哈哈大笑。見我被井水冰得不知所措,她走過來用雙手小心地捧著我的臉。我們的嘴唇碰在一起,是清晨的味道。
我和齊小紅走在村子裏的小路上,兩個人一人捧著一隻玉米。我一邊走路一邊大嚼,齊小紅卻是用手輕輕掰下一顆顆玉米粒然後放在嘴裏。能看得出齊小紅在我麵前總是保持著淑女的樣子,有些拘謹卻不做作。她總是小心與我並肩,或者在窄路時就會把我讓在前麵。她不喜歡有人走在她後麵,即使隻聽到背後有聲音傳來,她也會馬上停步然後立即轉身去看。我們走得很慢,走到村子外麵的山坡上時,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齊小紅並不怎麼和我說話,也許是因為在村子裏怕別人看到的原因吧。可是走到了山角下,她卻突然抓起我的手,飛快地向山上跑去。跑上山坡時,兩個人都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齊小紅轉過身指著那段山路。
杜澤,你還記得這段路嗎?
我……不記得了。
就是這段路呀。每次我看到它我都會發抖,它就像個魔鬼一樣。七歲以後我再也沒有上過這座山,今天是第一次。因為我最後一次上這座山就是和你在一起。
就是在這裏,我把你推下山的?
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是你推我的。杜澤你真的不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了嗎?
對不起,我一點都不記得。
我多希望是你哥把我推下山的,而不是你。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