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穿上正德皇帝親手設計的外四家軍盔甲騎兵盔甲時,正德皇帝猛地收回擱在黃花梨木滾凳上的腳丫,蹦躂過去眯著眼從江彬盔帽上那招搖的天鵝翎毛一直打量到對襟金絲甲和鐵網靴。
江彬來回走了幾步,這騎兵用的金絲甲柔軟輕便,隻是……
“似不結實。”這還是委婉了,實則該稱為“華而不實”。
“馬上搏生死,本就不仰仗鎧甲。”正德皇帝說罷又對張永吩咐了幾句。
片刻後,兩名錦衣衛便各自捧著金盔金甲走了進來。
正德皇帝一展臂,江彬乖乖上前替他穿上。這盔甲以胸口獸麵為中心,四散開層層火紋與雲雷紋,肩甲處突起一虎首,嘴裏還銜了個金環。隻盔上裝點著的幾根火紅的翎羽……
正德皇帝抖了抖毛:“如何?像不像一隻……”
“山雉?”
正德皇帝頓時萎了。
江彬沒見過鳳凰,這不能怪他。
江彬盯著正德皇帝盔上那幾根仍在晃動的翎羽道:“皇上這是要禦駕親征?”
正德皇帝興奮地一點頭,就聽江彬沉吟片刻後道:“恕臣直言,皇上如此穿著,就好比一隻垛子。”射靶用的無疑。
正德皇帝撇了撇嘴,對著鏡子照了又照,終是妥協道:“找禦用監說去!”
禦用監專司宮內造辦用品,為十二監之一。除去掌印太監,下設裏外監把總、典簿、掌司、寫字、監工等。
正德皇帝忽然殺到,著實讓禦用監的宦官們驚了一回,紛紛誠惶誠恐地出來迎接。正德皇帝令他們起身後,對禦用監掌印太監穀大用指了指錦衣衛手中的盔甲道:“這翎羽摘了吧!”
穀大用稱是,立刻命監工內官小心接過兩名錦衣衛手中的金甲,順帶抬頭看了眼張永,張永衝他微微頷首。
穀大用也曾為“八虎”之一。六、劉七起義爆發之時,穀大用曾征調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邊軍入操京師,而江彬也在那時作為大同遊擊鎮壓起義軍而立功。穀大用於江彬,可謂有著無心栽柳的恩情,卻對這位寵臣並不怎麼上心。在他心裏,江彬和錢寧不過一路貨色,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江彬自然也從穀大用的眼神中察覺到些許不屑,扭頭看身邊的正德皇帝,不知他為何還杵著。
“庫房在何處?我選個裏料。”
穀大用愣了下,看了張永一眼,張永搖搖頭,顯然也不知正德皇帝這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穀大用無法,唯有叫來管貯絲綿布匹的丙字倉庫監督太監給正德皇帝引路,等到了丙字倉庫,江彬可算是見識到了“禦用”的鋪張。大紅、鴉青、明黃的貯絲羅紗,金繡的綾羅,極盡奢華,直教人看花了眼。
“不知皇上中意那種?”這些都是地方進貢的,極品中的極品。
然而正德皇帝的下一句,卻讓穀大用的笑容凝固了:“後頭那間開了我瞧瞧。”
正德皇帝所指的,是這丙字倉庫後頭的一間舊倉,上頭並無標示,但也該是存著些布料的。正德皇帝背著手,興致勃勃地等著,似乎不顧及穀大用的神色。
“那些個粗布,怕皇上瞧不上。”
正德皇帝沒搭理他,帶著江彬和兩名錦衣衛徑直走向那倉庫,隨後堵在門前,瞅著穀大用。
穀大用無法,隻得找來管這倉庫的內官給正德皇帝開了門。
正德皇帝也不怕髒了衣服,鑽進一股子黴味的倉庫就去撈布匹瞧。
那棉布粗硬,布麵不平,紗疵眾多,一看便知是摻了不少雜的。正德皇帝沒用多少力道便撕下一片下來,拈著遞到穀大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