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是惟一一個留下來的。默克蕾博說。

他把別的人都送走了,打發他們回家了。

打發。

你知道就是送走的意思。

這個詞對你來說沒別的含義嗎?

哪個詞?打發?沒有。

這是血祭司的職業隱語:為了控製人口數量,六個嬰兒被殺害。這一過程就被稱為打發,而不是殺死。

我想我知道這個說法。阿夫塞說,可我所指的並不是這個。薩理德對他的每一個年輕學徒做出評估,而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被送回了他們原來的部族。

這對你有影響嗎?

我被嚇住了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被送回去的人,不知道我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我會不會也被他淘汰掉。

你從沒見過其他的學徒?

沒有。他停頓了一下,但薩理德從前會不時提到他們,語氣還十分輕蔑。在我之前的學徒叫波格迪衛,我得戴他留下來的飾帶。但他年紀比我大,飾帶被改小了才適合我戴。裁剪材料的地方很明顯因為飾帶被改小了,邊緣就不太整齊,還需要修剪。他又停頓了一下,天啊,當年我真是恨透了那些飾帶。

在你之前,薩理德曾有過多少學徒?

嗯,讓我想想,在我之前是波格迪衛;他之前是阿德卡布;阿德卡布之前是,嗯,瑞克格特;在她之前是哈爾坦。喏,說句題外話,我真希望自己不知道他們的名字。知道他們的名字,再想想他們的結局,真是擾人心緒。

哈爾坦是第一名學徒嗎?

不,在他之前還有兩名,都是女性麗茲荷克和哦,另外一個叫什麼?塔絲尼克。

那在你之前總共就有六名學徒了。

是的。

而你是第七名?

阿夫塞有些不耐煩地說:六過了可不就是七嗎?是的,我就是第七名。

你在宮廷中不確定的將來讓你心煩意亂了?

換成你,能不心煩嗎?在我被征召到首都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薩理德已經有過這麼多學徒了,而他們都被認為是不合適的人選。

但你在皇宮中的時間越來越長,害怕被送回去的感覺就越來越淡漠了吧?

淡漠?阿夫塞自嘲地磕了磕牙,這隻能說明你了解的太少了,默克蕾博。這種感覺隻會越來越糟。我一直等待著第八名學徒的到來。

你怎麼知道會有第八名學徒?

嗯,沒錯,後來證實是沒有,但我當時十分確定,我打心眼兒裏相信還會有一名學徒。

在你之前有六名學徒,你是第七名,之後還有一名,總共八名。默克蕾博說。

而且人們還將我稱為數學天才。

八名學徒,其中七名被送回了老家。

是的。

其中七名被打發走了。

可以這麼說。

而薩理德時時刻刻都在揣摩你們。

是的,就跟你一樣。

我根本沒在揣摩你,阿夫塞。我沒這個必要。但你覺得自己被薩理德揣摩了。六名學徒已經被送回去了,如果你失敗的話,你也將被送走。

這不是個如果的問題。我後來確信自己也會被送回去的;我知道還會有一名學徒。

默克蕾博沉默了一會兒,想看阿夫塞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最後,她說:你看出來你所描述的象征意義了嗎?

阿夫塞一聲冷笑:什麼象征意義?

八名小孩子,被一名老者觀察、挑選。其中七名將被打發走這是你的原話隻有第八名留下來。

是的。那又怎樣?

聽起來跟血祭司的篩選一樣。八名孵出來的小孩子裏麵會有七名被吞噬。

阿夫塞嘲弄地磕了磕牙。你扯得太遠了,默克蕾博。看在上帝尾巴的份上,我就知道這個醫療過程是浪費時間。天啊,萬事萬物都會被你看出個象征意義來!我跟你講,大夫,我在離開薩理德開始環球旅行之後才知道有關血祭司的事:在要返回首都的時候,我曾經回卡羅部族拜訪育嬰堂,直到那時我才知道有血祭司這回事。看在上帝的份上,默克蕾博,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呀!

娜娃托前些日子向首都要求派遣的女工程師博絲卡茜爾在一個霧蒙蒙的偶數日乘船抵達了。她倆站在卵石沙灘上,仰望著巨大的藍色金字塔和頂端升起的梯塔。梯塔隻露出一小段,剩下的部分被陰沉的雲霧遮斷了。

真是難以置信,卡茜爾說。她轉過身彎腰對娜娃托說,我完全讚同:這是個值得工程師研究的神奇建築。謝謝你要求派遣我來雖然我承認這讓我很驚訝。無論如何,我資曆尚淺;有很多年高德劭的老工程師都會很願意來考察這座建築。

你也不是太年輕,卡茜爾。娜娃托說,你大概有十八千日大了;我發明望遠器的時候才十一千日大,是一名玻璃工學徒。

但是卡茜爾說著,突然覺得似乎不該如此自毀前程,於是明顯改口道,非常感謝。我很感謝你能給我這次機會。她斜靠在尾巴上望著消失在霧中的高塔,這座塔有多高?她問。

我也不清楚。娜娃托說。

卡茜爾磕了磕牙,說:親愛的娜娃托,你難道忘記三角幾何的知識了嗎?你隻要從塔基測量一段距離比如說一百步然後將地麵與塔頂的角度記錄下來,隨便找一套數學表看看就能知道高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