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出去曬曬太陽嗎?”這是他每天都會問的,但也是每天都早知道答案了的,卻還是在問一次又一次。
何姿搖了搖頭,“這裏很好。”
這裏怎麼會好的了呢?
整個臥室隻有一個窗戶,還是被裝了鐵欄杆的。
她怔怔地看著他,對他說:“君喻,你怎麼不去學校呢?不用給我買糖葫蘆了,我已經長大了。”
何姿是那樣細致地描繪著傅施年的眉眼,“糖葫蘆太甜了。”末了,她似在對自己說道。
傅施年聽了這話,盡管心裏苦澀難堪,但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不買了。”
他不知道,私底下他的手掌握得有多緊,指甲嵌進了血肉中,絲毫不覺得什麼。
她這副模樣,讓他該如何,該如何啊!
何姿又看向窗外,看著他,呢喃道:“我怎麼找不到路了呢?”
是啊,怎麼就找不到路了呢?路去哪裏了?
傅施年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握得力氣似乎有些大,可在她的臉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了,也許她早就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疼了,麻木了怎麼還會疼呢?
這樣一個男人唯獨在她麵前失了心緒,失了過往,也失了心,他是在發著顫的。
太多的白色藥瓶堆放在床頭的桌上,各種各類的,沒有包裹著糖衣,太苦了。
樓下的茶幾桌上,攤開放著方才傅施年還未看完的資料,上麵用英文寫著各種治療的方法,是關於治療重度抑鬱症的。
大洋彼岸,隔著千山萬水,茫茫人海,茶花又開了。
君喻染上了酒,喝過各種酒,平淡的還是濃烈的,常會一杯飲盡。
茶,五年間再沒碰過了。
別人也許不知道這其中原因,隻當他是一時興趣改變,可寧單再清楚不過了,因為茶和某人的關係太過緊密了,他是在逃避去想起,不敢再去碰了。
他常會耐心勸他,要他少喝些酒,喝多無益,傷身。
他說,還有什麼可以傷的呢?
寧單質問他,“難不成你想要一輩子抱著與何姿過往的記憶到老死?”
他守了經年,從二十三歲到二十八歲,快三十了。
君喻說:“你說該怎麼老,怎麼死才好?”
寧單就許久不說話了,說不出其他話來了,該說什麼呢?他的心已經病入膏肓了,救不活了。
天明園,他好久不曾去了,他們都不曾去了,就連君喻自己也不曾去了。
每次司機開車要經過天明園的路上時,君喻都會重複地一句又一句叮囑司機,要他繞路,寧願走遠路也要繞開。
寧單常常在想,何姿到底去哪了呢?當初怎麼就那樣了無音信地離開了君喻了呢?
怎麼這麼多年沒有音信了呢?是哪一種原因結果他都不敢去多加猜測,因為哪一種結果都是累累的傷痕。
世界之大,一個人讓另一個人那樣掛念經年,時光掩蓋了所有,卻惟獨掩蓋不住何姿那個名字,一旦想起,便會全部牽扯出來,順帶地牽出五年前的一切種種。
喝了幾杯酒,君喻就走了,一瓶酒喝到了底。
他拒絕了寧單送他回家的提議,讓司機回去,隻剩下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襯衫袖子挽起在手臂,吹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