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諾馬不停蹄地忙完出差的工作後,回到S市的時候是第二天晚上十點多了。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上五樓,她邊往上走邊低著頭在包裏掏鑰匙,忽然撞上一個黑影,她被嚇了一大跳。
“是我——”
程一諾一抬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輪廓。
“期年——?”
何期年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一諾,你去哪了?打你手機都找不到。”
程一諾盯著他的臉,走廊裏的聲控電燈熄滅了,黑暗中隻看到他光亮的眼睛和臉頰處的一小點反光。“這幾天你去哪兒了?”
“我突然接到那邊的電話,說她有事。我就立刻趕過去了。”他說的那邊應該是指在香港的那一家子人吧。“我一直打你的手機打不通。”
“我根本沒收到你的電話。”程一諾從包裏掏出手機,這才發現手機早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怎麼會這樣!”她罵了一句,然後抬起頭,“這兩天我出差了,昨天早上有收到你的電話,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於潔兒接了。”
“我知道。”何期年的語氣聽不出喜悅還是悲傷。
“進去說話吧,這裏黑燈瞎火的。”程一諾提議。
“不用了,”何期年拉住她,“我還有事,就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這句話說得程一諾心裏一酸,她也有很多話想說,他怎麼能“說幾句話就走”。
“你媽媽怎麼樣了?”程一諾問。
“我媽是在這邊突然中風的,在我阿姨家,阿姨說之前我媽到我家去過,而當時我剛好在香港。她也真是的,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就自己一個人跑過來。”何期年低聲說。
看樣子,他並不知道她們見過麵了的事。
“你還不是一樣,過去那邊也沒有告訴她?我想你們都一樣,都是不想讓對方擔心吧。”程一諾說。
何期年點點頭:“事情太突然,她好好的一個人,平時也挺注意的,不知道受什麼刺激就中風了。”
程一諾心想跟我應該沒關係吧:“嚴不嚴重?聽說中風分很多等級的,輕微的基本上都能恢複。”
“不算最嚴重,可是也不是太好。已經醒了,但還不太能說話。”
程一諾的心裏一緊,她見過以前的鄰居家爺爺中風,好端端一個健康的老頭就變成了一個行動遲緩、說話口齒不清、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何期年雖然看起來與他母親關係不好,可是畢竟血濃於水,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的,想必他心裏也是很不好受的。何期年的母親過去是當模特的,那麼愛美的一個人如果不能說話的話……
“下次我陪你一起去看伯母吧。”她輕聲說。
何期年抬起頭:“好,下次帶你一起去。你先進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公司的事情耽擱了很多,現在本來就是非常時期,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
程一諾一把抓住他的手:“工作是忙不完的,你先休息一下吧,這兩天一定累壞了。”
黑暗中程一諾察覺何期年嘴角動了動,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笑。他沉默了一會,忽然伸出手捏了捏程一諾的臉:“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自己,剛才看你慢吞吞上來的樣子,出差肯定很累了。快進去吧。”
程一諾明顯感覺他與平時有些不同,他的調笑裏多了些不自在。一種要失去這個人的巨大空虛感忽然包圍了她。她怔怔地抬頭看著何期年的棱角分明的下巴,說不出話來。
黑暗中各懷心事的兩人竟然沒有發覺沉默的氣氛在他們之間蔓延了很久。
“我送你下去吧。”程一諾覺得再這樣下去要窒息了。
“不用了,你進去吧。”何期年鬆開手,慢慢地回頭,轉身朝樓梯下走去。
程一諾看著他高高的背影快要消失在樓道轉角處的時候,喊了一句:“期年——”
他回過頭來。
程一諾張了張嘴,改口道:“路上小心。”
他揮了揮手,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