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要咖啡嗎?”石銳走到咖啡機前,回頭問。

貝茜:“一杯瑪奇朵,謝謝。”

石銳端著兩個咖啡杯回到沙發旁。他將杯子放到茶幾上,笑了笑,在麵對貝茜的沙發椅上款款坐下。

“你想跟我談什麼?”他默默地看著對麵那位已經明顯進入多愁善感狀態的母親。

“克利福德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本森是我的第一任丈夫。我至今還能記得我們婚禮時的情景。那是在一座木結構的小教堂中,周圍都是一望無際的森林,一條小溪流過教堂門口。我隻在一張明信片上見過那個地方,就下定決心如果要結婚一定要去那裏。本森為我達成了心願,他花了一番功夫才聯係好整個行程。我們所有人都必須先坐夜班飛機,然後再換長途巴士,跋涉整整九個小時才能到那裏。”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貝茜臉上露出懷念的笑容,“一下車,我就再度愛上了那個地方。空氣是那樣清甜,那時森林裏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樹枝和樹根上都是皚皚的白色。我們穿過森林來到那裏。小教堂就和明信片上的照片一模一樣。金色的陽光灑落在屋頂上的十字架上,顯得既寧靜又美好。我當時以為那一刻便是永恒。可事實上這段婚姻僅僅持續了六年零兩個月又十一天。”

貝茜取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可能你還不知道,在油漆業蕭條的時候,我丈夫先是被銀行收走了他的工廠,又欠下了一大筆賭債,讓他最終不得不選擇殘忍地結束一家人的生命。我至今都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在事前絲毫不動聲色的。他想要殺死的人是他的妻子和他的親生兒子啊!那一天,除了帶我和克利福德一起去吃了一頓還算不錯晚餐外,他看起來就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直到被救醒送上救護車,對著醫院的白牆,我都還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了。一個警察來詢問我,是誰打開了煤氣,問我事先知不知情。嗚嗚……我竟然傻傻地反問,難道這不是一場意外事故嗎?他們又調查了兩天,才宣布我與自殺事件無關,我在那時才被允許靠近克利福德。我渾渾噩噩地回家,總感覺空氣裏還有一股煤氣的味道。你知道嗎,那種被最親密的人背叛的感覺……真是、真是太可怕了!”

“可我明白我不能倒下。我要是倒下了,那克利福德要怎麼辦?他才五歲,卻因為後遺症每夜每夜在床上顫抖抽搐。我賣掉房子,還清債務,帶著克利福德搬去了我姐姐所在的城市。我必須拚命賺錢來養活克利福德,每天都忙到一回家就想倒頭就睡。我根本沒有時間來管教他,所以當我發現的時候,他的脾氣已經變得跟他父親一樣又倔強又極端了。後來我又結了婚,生活漸漸步入正軌。可是不知怎麼的,克利福德和我就是親近不起來。那個孩子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我,讓我覺得他不是在看他的母親,而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阻止他離開學校去當魔術師的助手,這讓我們的關係進一步惡化。可我隻是想讓他至少能把高中讀完。那樣的話即使不馬上上大學,至少以後還有機會不是嗎?可他卻把我視作仇敵!整天跟我冷戰,甚至有一年沒跟我說過一句話。這讓我很痛苦。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已經錯過了教育他的最好時機,現在無論我說什麼,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在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罷了。”魔術師的母親幾乎泣不成聲。

“我知道他混在成年人的圈子裏,做了一些他這個年齡不該做的事,卻對此束手無策。後來他漸漸開始變得有名,忙碌的工作就像是一堵厚厚的牆,把我們隔在了牆的兩邊。我憂傷地發現,我的小克利福德長大了,我再也沒有機會改變他了。不過我也知道,即便外表看起來脾氣暴躁、拜金又不近人情,我的兒子有一顆真摯的心。總有一天,他會走上正確的道路,將過去的種種荒唐全都付諸一笑。所以無論他做什麼,我都再也沒有表示過讚同或是反對。我一直堅信,他可以發現並糾正自己的錯誤。可是這次不同。”

貝茜抬起頭,含淚看向石銳。這一刻她身上仿佛籠罩著母性的光滑。“銳,我並不是歧視你和你的群體,真的。可是克利福德是和你不一樣的人,他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從未表現出有這方麵的傾向,他值得擁有一個美好和睦的家庭,你說對嗎?”貝茜的眼中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希冀。

“我真心希望……”石銳淡淡地笑了笑,舉起咖啡杯啜了一口,“你可以堅持扮演完現在的慈母角色。”

“什麼意思?”貝茜的臉上露出不解。

“但是這很難對嗎?尤其是對你而言。”石銳平靜地看著貝茜的眼睛說,“那一次的背叛使你無法和人建立起長時間的關係對嗎?你總是害怕被拋棄,害怕被傷害,甚至害怕被殺死。你可以輕易地營造出熱戀的氣氛,可是時間一旦超出你所能接受的界限,你就會開始懷疑。這個人還愛我嗎?如果遇到危險,他還會像現在這麼愛我嗎?他會不會有一天突然離開?這些問題就像是蛛網一樣把你的心層層困住。一段關係的時間越是長久,繞在你周圍的蛛絲就越多,你就越發看不清外麵的情形。從根本上說,你根本就拒絕去信任。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