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有孩自海邊來(1 / 2)

在大陸東海岸,這裏是漁民們的天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祖輩們的話一直銘記在這群臉龐早已被風霜劃滿雙頰的樸實漢子心中。三月的天氣,海上的風依然凜冽,但是滿船的肥碩海物依然令漢子們臉上充滿了喜悅。

不過老天最是公平,有收獲有風險,剛剛撒下漁網,漫天的烏雲卷天而來,海麵的浪一尺尺的增高,從天空俯瞰,這十幾艘小漁船就是隨濤逐流的十幾片小樹葉

除了掌握方向的十幾名技術高超的水手,所有人都跪下來祈禱,暗暗乞求偉大神秘的海龍王快點平息怒火,有人甚至偷偷放生補來的鮮魚活蝦以乞求獲得海神的寬恕。然而,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群躬身祈禱的人群中有一位鬢角花白的年老人,說是年老人,但是常在海上漂的老人怎麼能用常識去估量歲月,這位老人隻有五十出頭。他的目光隻是緊緊地盯著天際,嘴裏念念有詞,但是周圍人都沒有聽見什麼,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醞釀很久的海之怒火傾盆而下,一盞茶的功夫,漁民身著的麻布衣服被浸透,糟亂的頭發緊貼臉頰,大雨混合著寒風迷離了雙眼。遠處輪廓朦朧的小島,依稀可以看見群鳥爭先恐後的撲向島上高峰,數萬隻,十幾萬隻,也許是幾十萬隻,誰知道呢,總之驚恐、急促、掙紮的鳥叫聲刺破空間傳入漁人們的耳朵,不過此時又有誰還在意呢?

此時,天上翻滾如墨密不透風的烏雲又有了新的變化,一道水桶粗的閃電劃破天際,分出的枝枝蔓蔓勾勒出一片葉狀。老人臉色蒼白,死亡的氣息離他如此之近。在他幾十年的出海生涯了,見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然而從沒有那一次讓他心底生出無力掙紮的感覺。自詡經驗豐富的他暗中自嘲幾句。然而,滿以為在劫難逃的他此時感受最深的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深深思念著那個村,那個家,每次自己出海都要遙望自己身影直至消失不見,殷切期盼自己早歸的賢良妻子,還有就是她肚子裏的孩子······

想起孩子,老人嘴角微微露出笑容,在他的心裏,孩子的名字早就有了著落。當時自己和妻子爭吵了很久也沒結果,最後還是出海前拿著兩條鹹魚從村子裏的教書先生那換來的名字:吳德。海邊的打漁人過得都很苦,幾乎沒有識字的,小小漁村,孩子們的名字自然也起得亂七八糟,傻丫,狗蛋,甚至大蝦,臭魚之類的都很常見,一叫就是一輩子。在村民的認知裏,名字起得賴好養活。

老人還在想著自己的心事,一陣激浪拍上甲板,讓他的心思終於回到了現實。老人在船艙中站立不穩,頭角,手肘被木板磕出了淤血。突然,小漁船九十度轉向,黑暗中老人看不見任何東西,隻聽見駕駛漁船的小二黑傳來一聲歇斯底裏的吼叫,然後再沒了聲息,在這種天氣,沒人駕駛的漁船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本來這次出海,老人就預感有什麼發生,但是妻子肚子裏的孩子又讓他心底升起豪氣。孩子還沒有虎頭鞋、虎頭帽。不能像自己一樣生來就裹著由大人們的麻布衣服改來的薄毯,這樣想著,失控的小船再次擺尾,老人由船艙的一側滾到另一側,頭部正好重重的砸在立木上,在徹底失去知覺之前,老來得子的老人嘴角掛著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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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空放晴,海鳥從洞穴裏鑽出,岸邊的沙灘鋪滿飛鳥的骸骨,卷著泥沙的海浪一波波帶走屍體,離海岸二裏遠的區域聚集了不少海洋食肉的生物,不時有碩大的血口躍出海麵把屍體連同海水突入腹中。

更遠一些的海麵,漂浮著不少雜物,破碎漁船的殘板,還算完好的漁網,甚至一付老木做的的旱煙袋······

離這片海域不知多遠,建在半山腰被蔥木掩蓋的漁村飄起點點炊煙。一位整夜未睡輾轉反側的中年婦人快步走向海邊,寬肥的大衣掩不住腹部的隆起。婦人在海邊癱坐了不知多久,微帶黑眼圈的雙眼蘊出點點淚滴,她知道這次的盼望再也不會盼回丈夫的身影。神思恍惚之間,她隱約聽見幾聲孩童的啼哭,因為在無數次夢裏,無數次聽到自己將要出生的兒子的聲音,雖然這聲音有些嘹亮,但是這就是嬰兒的啼哭。婦人擦幹淚水,循著聲音的來源,這聲音即使在海風呼嘯的岸邊都是那樣的明顯,不知怎麼的,婦人的心情是那樣的急迫。

婦人雙手扶著肚子,用盡可能快的頻率邁動雙腿,雙腳在沙灘上留下的印記很快被海水淹沒,記得當初自己出嫁此地,第一次看到大海,偎依在丈夫的懷裏,那時的丈夫還很年輕,胸膛還很雄壯,自己的容顏沒有現在這樣憔悴······終於,在一片礁石的後麵,婦人發現了聲音的來源,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看起來有兩歲多的模樣,雙眼很明亮,沒見過很多世麵的婦人隻覺得那是比鑽石還要璀璨的奪目,孩子不哭也不鬧,身上裹著說不出麵料的衣服,一隻很普通的竹篾花籃,隨海水不停飄蕩著,眼看海水隨時可能撲沒花籃,但海水終究不能湧入一絲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