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三十八年(1610年)底,徐光啟三年守喪期滿,準備回京赴任。路途中,他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趕回京城。並非是徐光啟急著做官,而是他在家鄉收到了利瑪竇去世的訃告,現在急著參加利瑪竇的安葬儀式,親自送上對這位良師益友的哀悼。往事曆曆在目,回顧與利瑪竇燈下共譯《幾何原本》的情景,徐光啟感慨萬千。他想起自己離京前,利瑪竇曾向他提過西方的水利器械大可借鑒過來,還把另一位傳教士熊三拔介紹給他說:“此公是西方水利研究的專家,欲知詳情,還需向他多多請教。”徐光啟決心與傳教士再次合作,翻譯一本西方的水利書籍。
回到京城後,徐光啟找到傳教士熊三拔,婉言向他提出介紹西方水利器械的事。熊三拔也是意大利人,是利瑪竇的後輩,為人聰明博學,精通天文和水利。但是他比利瑪竇謹慎,因為介紹西方水利機械不在傳教事務範圍之內,否則會引起教士們的流言蜚語,影響他在教務方麵的前程。他麵有難色地推辭了這件事。
徐光啟並沒有因為熊三拔的拒絕而灰心,他已留意農田水利二十多年,對水利建設的重要性有強烈的認識,當他回到家鄉,看到農民們仍舊使用落後的水車工具,十分費力,就更覺得有引進西方先進器械的必要。徐光啟覺察到熊三拔的難處,勸熊三拔說:“天主不是造福於萬民嗎?先前的利瑪竇先生把天文、曆法、數學等知識毫不吝惜地傳給我中華,備物致用,就是為了造福萬民,結果他受到了廣泛的讚譽。您如今向中國傳授西方的水利知識,也是利瑪竇先生當時的夙願,如果願望達成,將福澤後世,請您考慮一下吧。”這番話打動了熊三拔,他答應向徐光啟每日講授西方水力學原理和工程學知識。徐光啟把熊三拔所說的內容一一記錄下來,然後整理成文。
從萬曆三十九年(1611年)夏天開始,一直到萬曆四十年(1612年)春天,徐光啟完成了《泰西水法》的編寫工作,並著手付印刊行。泰西,就是西歐的意思;水法,是水利之法的意思。這次編譯,與翻譯《幾何原本》不同。《幾何原本》是數學名著,翻譯時應力求忠實於願意。而《泰西水法》的內容雖然主要是介紹西方水利,包括水利器具及水庫工程等,然而徐光啟並沒有照本直譯,而是結合我國原有的水利工具,選擇西方科技中確實先進的部分,加以翻譯整理。所以這本書實際上也是徐光啟比較、研究東西方水利知識的成果集成。
《泰西水法》共六卷,前四卷講取水、蓄水的方法。特別是前兩卷全文介紹了三件水利器械的製作和使用過程。這三件器械便是龍尾車、玉衡車和恒升車,是從江河或井中汲水的工具,旱時可靠它們汲水灌溉,澇時可用它們抽出田間的水,它們不但功能強大,還可借助風力、水力或氣壓推動,很省人力。徐光啟的好友曹於汴評價說,有了這些器具,“江河之水,井泉之水,雨雪之水,無不可資為用,用力約而收效廣”。《泰西水法》的第五卷講水質、水理。第六卷為圖集,繪出了有關器具的圖式。書前,徐光啟寫有《泰西水法序》,指出如果水利搞好了,“富國足民,或且歲月見效”。這種說法是很有見地的。
尤為可貴的是,徐光啟不僅做了一般的文字翻譯,他還結合上實物的試驗。他請來許多木工,把熊三拔介紹的西方水利器械一一製出成品,然後應用到農田中試驗功效。一時間,熊三拔的天主教堂中到處擺放著水利工具部件,還聚集著許多手工工匠,隨著徐光啟一同專心地聽著講解。這種結合試驗的翻譯方法,受到了當時京城中學者的讚賞。很多人都派了能工巧匠來到徐光啟這裏學習製作方法。當時有一位農業專家,名叫彭惟誠,正在離京城南三十裏的良鄉試種水稻,聽說京城的徐光啟、熊三拔正在試製新式水利器械,便立刻派了幾名工匠來天主教堂學藝,然後把製成的器械帶回良鄉,經過試驗,效果非常好。此後,徐光啟在天津墾殖時,又把這些水利器械帶到天津試用,也立見功效。這樣,《泰西水法》便成為了一個西法中用、中西自然科學結合的成功典範。
這時的徐光啟,在引進西方先進農業科學方麵還有不少其他的成就。他曾在寫給家人的書信中提到應用“西洋種葡萄法”來嫁接葡萄以取得更好的品種。徐光啟還談到引用西洋的“製藥露法”,把中國傳統的中草藥,如麥冬、何首烏、山藥、酸棗仁等製成藥液,長久儲藏,有專家評價他“在中國藥學史上添上了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