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錢孫請了一個月的大病假。
周一,海城市東城區刑警支隊支隊長公布了這個消息,趙錢孫病假的理由是去做短期藥物戒毒,療程一個月,並出具了戒毒所的相關證明。群情嘩然,韓江雪在人群中默不作聲,她在一天前還和趙錢孫一起看過電影,此時麵對眾人探究與同情的目光,一言不發地拿走趙錢孫辦公桌上的茶杯,回技偵科去了。
孫猴悄悄地給大家解釋:“這是她送給趙錢孫的杯子,我親眼看見的,就在上個月。”
王一橫聽了這段八卦,回到科室裏,發現韓江雪把杯子放在透明的證物袋裏。王一橫眉頭皺成了一條沒有縫隙的濃重橫線,說:“吸毒不算犯罪。”言下之意韓江雪若要大義滅親,恐怕是辦不到的。
韓江雪勉強笑笑,一言不發地拎著證物袋走出辦公室。下午她就收到了省毒物毒品檢測實驗室的朋友打來的電話:經過杯子上的唾液檢測,趙錢孫至少三年內沒有服用過任何毒品。撂下電話,韓江雪就給趙錢孫的手機打了過去,意料之中的關機,也就意味著韓江雪無法用她權限內的任何通訊監測手段找到趙錢孫的地理位置。但也並不是無法可想,韓江雪起身,在技偵科冷冰冰的走廊裏踱著步,感應門隨著她時而靠近時而遠離而開開關關,最後韓江雪走到檢驗室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著屍體陳列台上穿著鵝黃色連衣裙的女屍,盯了半晌,轉身回辦公室撥通了電話:
“張主任,您的提議我考慮過了,我想有條件地接受。您看能不能讓我既在毒檢室幫著忙,刑警支隊這邊我也不想離開,雙薪我倒不在乎,我可以不拿薪水,隻要您給我開一個月的高級權限。……您放心,我絕不會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我隻是對一些保密案例很感興趣。”
“小韓,十分鍾以後,案情討論會!”王一橫在辦公室門外叫了一聲,韓江雪點點頭,掛了電話。
刑警支隊大會議廳裏,“沒頭腦小姐”、杜冰、黃裙無頭女屍的照片依次投影在牆上,有刑警建議為了區別,可以稱第二具無頭女屍為“沒頭腦的黃小姐”,但鑒於女屍腰部以下直接擰轉到後背去的慘狀,大家最後決定稱她為“血腥麻花”,聽起來和“血腥瑪麗”似乎有某種令人不快的聯係。
王一橫作為技偵科長,通報了法醫檢驗結果:“血腥麻花小姐”,女,二十至二十五歲之間,屍體於海城腫瘤醫院後花園外垃圾箱中被發現,裝在黑色垃圾袋中。死因是腰部為外力挫斷導致脊柱斷裂、多處內髒破裂,腹部有一道舊疤,應為闌尾炎微創手術所致,與案情關係不大。值得注意的是,死者胸前、上肢、下肢均有噴濺血液,部分方向與致命傷方向不一致,可認為死者頸部以上受過傷,推測很可能是頸動脈穿刺傷。
說到最後,王一橫橫著粗重的眉毛掃視整個會場,照例毫無感情,像個鐵皮機器人似的說:“這部分噴濺血中未見內髒組織,更證實了這些血液不是由腰部重傷處而來。”
陳員外沉思地望著那三張布滿屍斑的屍體照片:“‘沒頭腦小姐’,死因未知;杜冰,自殺;‘血腥麻花’,腰斬加被人抹脖子。這三個人除了死亡時間相近,又都不巧死在海城市內,還有什麼共性呢?凶手可能是同一個人嗎……”
會議室的門被人怯怯地敲響,信息部和韓江雪關係挺好的女同事鶯鶯探進頭來,小聲卻引人注目地朝韓江雪揮手:“小雪姐,你要我查的——”
韓江雪小跑過去,兩人咬了一會兒耳朵,韓江雪走回來,站在座位前直接發言道:“我想,三名死者之間或許有一個聯係。”
“‘沒頭腦小姐’死在城市塗鴉——畢加索的名作《格爾尼卡》的臨摹作品前,而塗鴉的作者杜冰的屍體不久就被人發現,我們之前認為這可能是偶然,也可能是必然。但我請信息部的同事幫了我一點忙,她幫我查到了江夏的一些信息。”
在眾人一頭霧水的目光中,韓江雪說:“江夏很可能是黃裙女屍的真實姓名。黃裙無頭屍的屍體一到,我就啟動了電腦自動DNA比對,在全市範圍內進行搜索。可能是直覺吧,我總感覺像前兩次那樣,在失蹤或通緝人口中進行死者DNA比對將會是做費時費力的無用功。然後我就在普通居民人口中找到了江夏。不過到底死者是不是江夏,還要最後走訪調查以後才能確定。所以我沒有走程序,而是讓信息部的同事直接幫我查了我想要的東西,結果證明,江夏確實在杜冰自殺的那間廢棄工場工作過。”
頓時有人驚呼:“難道——”
“沒錯,我個人認為,凶手在炫耀。”韓江雪說,不知為什麼,她說到“炫耀”兩個字時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口苦澀的飲料,但她很快地恢複了常態,說,“‘沒頭腦小姐’——其實我們幾乎可以認定她就是失蹤的司露,死亡地點指向下一個被發現的死者杜冰,而杜冰的死亡地點指向江夏,我想這絕不是什麼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