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嵐哪裏知道,和砷早就派出爪牙,暗暗地監視著他的一切活動,知道他曾派人到過盧府。在查抄盧府時,和坤的爪牙發現了紀曉嵐曾用過的空白信封。和砷沒能抓到其他證據,但又不肯善罷甘休,白白地放過這個難逢的機會,便接二連三地到宮中,向乾隆狀告紀曉嵐泄露查鹽機密。
乾隆雖然十分賞識紀曉嵐的文才,但經不住和砷及其死黨的三番五次的參奏,加上皇上自己本來就十分納悶,盧雅雨是怎麼知道的?便要親自查問紀曉嵐,弄清其中原委。
乾隆詔見紀曉嵐問話。乾隆問道:“你的兒女親家盧見曾,虧空公款,按律應予籍沒,你可知道?”
“微臣知道。”紀曉嵐答道。
“可是奉旨到盧家查抄的人,發現他已家無長物,資財已轉移到別處去了。挪用的公款,也在查抄的前夜如數補上,朕看在你的麵上,格外開恩,從輕治罪。”
“謝萬歲爺隆恩!”紀曉嵐跪下磕頭。
乾隆接著說:“紀昀,你才學過人,忠心事朕。朕對你也垂愛已久。這次據報,是你泄的密,有無此事?你如實奏來。”
“聖上明鑒,臣實未曾有一字泄密。”紀曉嵐臉上帶著微笑,但十分謹慎地為自己辯解。
“案情已經調查得很明白,”乾隆說,“你雖未寫一字、未傳一言,但事實俱在,人證確鑿,掩飾也無用,朕要知道的是你究竟用什麼辦法,將這些事泄露給盧見曾的?如實招來朕可以從輕發落。”紀曉嵐知道,乾隆是個極其敏銳的人。在自認為理所當然地享有他人尊重的皇上的眼裏,不尊是絕對不能被容忍,更不能被諒解的。
紀曉嵐看自己再否認也無益,索性坦承其事,便把如何通知他親家的經過說了一遍。乾隆一麵聽,一麵頻頻點頭。這時紀曉嵐自動摘下頂戴,跪在地上奏道:“皇上嚴於法,合乎天理之大公;臣倦倦私情,猶蹈人倫之陋習。臣請聖上發落!”
紀曉嵐的話雖然不多,但講得十分得體,乾隆聽了臉上浮現了笑容。皇上念紀曉嵐才華難得,又在內廷走動多年,不忍殺他,乾隆心中的火氣已經消了下去,便在案卷上批下幾個小字:“紀曉嵐從輕謫戍烏魯木齊。”紀曉嵐後來得知,八十歲的盧見曾,已經死在獄中,與此案有牽連的,共有一百多人獲罪。被處斬的即有二十多人。
和坤本以為,這次能將紀曉嵐的腦袋砍下來,置之於死地。沒想到他竟然能死裏逃生。和坤雖然不十分滿意,但這次報複得手,也打掉了心中鬱結的塊壘。紀曉嵐因鹽引案中給盧雅雨通風報信被革職去官將被流放新疆之後,和坤還幸災樂禍,前往酒宴上為紀曉嵐餞行。
紀曉嵐在朋友為他餞別的酒宴上,仍一如既往地談笑風生,樂觀曠達,若無其事。和砷怎麼也不能相信,於是在另一位朝中大臣設宴為紀曉嵐餞別時,竟不請自到,要看看紀曉嵐是何等的落魄失魂。不想與紀曉嵐見麵後,紀曉嵐雖被革去官職,摘去頂戴花翎,但一副學士打扮更顯得風流倜儻,談話間神采飛揚,儼然脫俗離塵,對自己的身世遭遇全然不去在意。
人們見和坤到來,為了免去禍害,對送行之事隻字不提,隻是談東扯西。倒是和砷按捺不住,他要紀曉嵐走得不痛快,也不顧自己已大煞風景,竟提議席間吟詩行令,說什麼要再次領略一番紀學士出口成章的風采。見在座的人都默然無語,和砷洋洋得意地吟道:
有水為清,無水也為青,去水添心便為情。
不看僧麵看佛麵,不看你情看我情。
紀曉嵐聽了,一聲苦笑,心想,和坤實在不是東西,這分明是落井下石,對我進行奚落、挖苦。他看我讓步,便會得寸進尺,真是不知好歹。紀曉嵐終於忍耐不住了,但是他仍滿臉帶笑說道:“和大人,鄙人酒量欠佳,一向不敢飲酒。今日為我餞行,感激至深。不覺多飲幾杯,已是神智昏迷。”
既蒙和大人見愛,我也隻好獻醜了。”說完,他揚起頭來吟道:
有水為溪,無水也為奚,去水添鳥便為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