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皇兄!皇兄!你把李晗放出來吧!”宜城公主狂奔進金鑾殿,也不顧請安,直接奔至還在批改奏章的皇上旁邊,拉住他的袖子,雙眼掛著淚,就做出一副撒嬌狀。
皇上對這個小妹妹一向驕縱,但他此生隻能放下禦筆,無奈地答道:“妙兮,李晗他們一家犯的是誅九族的死罪,皇兄怎麼能放了他?”
“我不管!李晗要是死了,我要怎麼辦?”宜城公主緊緊抱著皇上的手臂不肯放。
皇上愛憐地撫摸上宜城公主的頭,語重心長地道:“妙兮,朕知道你一直屬意於李晗,要不是有這檔子事,皇兄還打算明年春天給你們賜婚的,可是眼下這種情況……”皇上頓了頓,才繼續說:“你還是從其他王公子弟裏麵挑一個青年才俊吧!我看齊國公家的四公子就很不錯,黃將軍家的長子也很好,李晗他再俊再好,也不過是個庶子,你是朕的嫡親妹妹,怎麼好嫁一個庶子呢?”
“我不管!庶子怎麼了?我就是喜歡李晗!”宜城公主小嘴一癟,直接坐在地上發起癡來。
“可是現在李晗他們犯了死罪,王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況且李晗還不算皇族,就算你喜歡,那你也不能為所欲為啊,要是隨隨便便因為你一句話就放出了犯人,置國法於何地啊?”皇上還是盡力開導宜城公主。
“那你就忍心讓我肚子裏的孩子未出世就沒有爹爹嗎?”宜城公主雙手抱著自己的小腹,淚眼汪汪地看著龍椅上的皇上。
“什麼?”這對於皇上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他本就在病中,此刻又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劇烈地起伏著,他一下將案上的奏折全部掀翻在地,龍顏大怒道:“李晗!他怎麼敢?他居然敢玷汙朕的公主!”
“皇兄!你不要生氣!”宜城公主知道他的皇兄身體本來就不好,她說她懷了李晗的孩子隻是一個權益之計,但肯定刺激到她的皇兄了,她急忙從地上起來替皇上拍背,說道:“皇兄,你不要生氣了,你可是孩子的舅舅啊,你忍心孩子沒有父親嗎?”
皇上低頭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幼妹,終於說道:“你先回寢宮去,朕想辦法不讓李晗死就是了!”
“真的嗎?皇兄!我就知道你最疼愛妙兮了!”宜城公主終於破涕為笑。
宜城公主滿心歡喜地退下去了,皇上看她退出金鑾殿,一直憋著的咳嗽終於爆發了出來,他用絲帕捂著嘴,猛烈地咳嗽起來。
“皇上,你可要保重龍體啊!”一旁的太監總管海公公最清楚皇上的身體,他麵容憂愁地為皇上倒上藥茶。
一陣猛烈的咳嗽過後,皇上終於停了下來,雙頰顯得更加蒼白,絲帕上也沾染了一灘黏糊糊的血跡,海公公看到那帶血的絲帕,更加憂愁地喚了一聲:“皇上,保重龍體才是最要緊的啊!”
皇上收起那帶著血的絲帕,含著怒氣說道:“朕的身體朕清楚,傳旨下去,將長陵王召喚進宮!”
一個時辰之後,祁胤行出現在了金鑾殿中,皇上把所有閑雜人等都屏退了出去,現在一個偌大的金鑾殿隻剩下這麼一對兄弟。
“胤行,你去為朕辦一件事。”這個世界上,隻剩皇上一個人能這麼喚長陵王祁胤行了。
“皇兄,請吩咐。”祁胤行麵對他的皇兄,跟麵對其他人那種霸道囂張的模樣是完全不同的,他低著頭,恭敬的模樣就是一個家弟。
皇上將一塊金牌拿出來擺在案上,道:“你拿著朕的金牌,去天牢裏把李晗提出來。”
“皇兄,這是為何?”祁胤行前幾天才治理完黃河水患回來,一進京就知道了李家入獄的消息,他還在震驚之中,不明白皇上為什麼要放出李晗。
“那個混小子竟然讓妙兮懷了身孕,剛才妙兮可憐巴巴地來求朕,朕總不能不管她吧?”皇上越說越氣,又咳嗽了起來。
“什麼?李晗他是吃了雄心豹子的了?”祁胤行在震驚之餘,更擔心皇上的龍體,他上前接過金牌,又身怕皇上有什麼異樣,見皇上的咳嗽逐漸平息下來,他才繼續說道:“這件事情臣弟一定會做好,皇兄就不必憂心了!”
“李晗提出來以後就先安排在你的府邸了,這件事畢竟牽扯到皇室的名譽,你一定要妥善處理。朕知道你不會讓朕失望的,你去吧。”皇上揮了揮手手,又疲累地倒在了龍椅上。
“臣弟先行告退。”祁胤行一步三回頭,皇上這副孱弱的樣子,他怎麼能放心?可是皇上一再對他擺手,他知道皇上的意思是:朕很好,不必掛心!
可是他怎麼可能會放心?連太醫都說皇上熬不過幾個月了,皇上卻還這麼拚命地處理家國大事,他知道,他的皇兄在為他盡可能地排除後顧之憂。
祁胤行懷揣著那塊金牌出了皇宮,他這幾天一直在盤算要怎麼將雲然出天牢裏麵弄出來,現在皇上給了他金牌,是要他去提李晗,要是多提了一個雲然出來,皇上勢必會知情,還會龍顏大怒,如今皇上龍體抱恙,宜城公主的事情已經很讓皇上煩心,他絕對不會再去做觸怒皇上的事情。
祁胤行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利用那個女人的時機到了。
祁胤行順通無阻的進入了天牢,因為有皇上的金牌,邱天自然不敢阻攔他,他讓邱天親自去提李晗,自己卻來到了女囚室。
李家的女眷們正垂頭喪氣地坐在牆邊上,一聽到牢門有動靜,每個人都激動地站了起來,因為自從她們入獄了以後,再沒有人來探望過她們。可是待見到來者是長陵王祁胤行時,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長陵王為何會無故地來天牢裏看她們?
祁胤行討厭牢裏這股刺鼻的濕臭的味道,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待看到雲然穿著髒兮兮的囚服,形銷骨立,麵無血色地立在黑暗的牆角之中的時候,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之前不是關照過要讓獄卒好好照顧她嗎?看來竟然有人敢拿他的命令當耳邊風!
“王爺,你這是?”李夫人看著祁胤行皺起眉頭,瞬間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還以為要提審她們,立馬就站出來問。
祁胤行卻沒有理她,徑直走到角落裏的雲然身邊,雲然不知道為什麼入了獄之後,身體一直不大舒服。此時看見祁胤行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剛想開口問些什麼,可是祁胤行卻搶在她麵前開口了,冷聲命令道:“進來!”
大家這才注意到原來祁胤行身後還跟了一個人,隻不過一直候在牢門之外,那個人披著黑色的鬥篷,低著頭,根本就看不清麵貌,聽到祁胤行的命令,那個人的身形一顫,然後也踏入了牢房之中,走到了祁胤行和雲然身邊。
“快點!”祁胤行對這個女人木訥的表現有些不耐煩,之前不都告訴過她要怎麼做了嗎?
那個披著鬥篷的人聽到祁胤行的命令,又是一抖,然後脫下了身上的鬥篷,她的麵容一下就浮現了出來。
蕭凝心!這個從黑色鬥篷裏隱出廬山真麵目,咬住嘴唇,一言不發的女人居然是蕭凝心!而且她居然還是穿著囚服的!
祁胤行的意思已經很明了,這是要蕭凝心李代桃僵代替雲然坐牢,從而將雲然放走。
這怎麼可以?牟氏已經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地衝出來,道:“殿下,你這麼做……”
林清君知道自己的婆婆不樂意看見雲然被放走,她自然也是不願意,可是她很清楚,現在的勢頭對李家不利,連在邊關戍守的李曄,聖上都讓人將他押解回京,李懷淵一向狡詐奸猾,在朝中多是酒肉朋友,真正會為他說話的卻沒有幾個,現在必須有人能真正為李家翻案,否則他們都隻有一個“死”字。林清君知道雲然不看僧麵也會看佛麵,她就算為了李暄也會拚盡全力找證據翻案,救他們於水火之中,況且祁胤行喜歡雲然,有了祁胤行的保駕護航,雲然行事應該會事半功倍。
林清君急忙拉住了牟氏的袖子,打斷道:“娘!不可!”
牟氏還尤自不服,可是看林清君死命抓住她的袖子,不肯讓她繼續往下說,也便隻好作罷。
雲然也很清楚祁胤行的意思,沒有想到祁胤行會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將謀反的囚犯放出來,她看見了蕭凝心眼裏像是要噴火的怨恨的神情,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祁胤行知道時間不多,更不耐煩起來,他撿起剛剛蕭凝心脫下的黑色鬥篷,親自給雲然係好,雲然聞到祁胤行身上那股邪魅的香氣,才逐漸回過神來,她抬眼看了祁胤行一眼,祁胤行正在專心致誌地為她係鬥篷,顯然祁胤行對於這種事情不是很熟練,但他還是耐心至極地將鬥篷係好。
雲然知道此時自己不應該心軟,可是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謝謝你。”不管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但你放我出來,給了我希望。
“本王不需要你謝。”祁胤行壓低了嗓音回答,他對於她上次逃跑的事情還耿耿於懷,本來在心裏跟自己說了無數次,不要再管這個可惡的女人,可是知道她出事,他還是絞盡腦汁地為她解圍。
蕭凝心窩在潮濕的牆角裏麵,什麼都沒有說,她的死寂好像已經是默認了她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雲然與柳如眉和李月雅告別,這個牢房裏,唯一讓她牽掛的,無非隻有這兩個女子。
“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們出來!”雲然握著她們冰冷的手,表示了自己的決心。
祁胤行可不認同雲然這句話,他救她出來可不是為了讓她去救她的李暄的!他不耐煩地咳嗽了一聲,提醒雲然不要繼續婆婆媽媽的了。
雲然聽到祁胤行的提示,知道他不耐煩了,便也鬆開了柳如眉和李月雅的手,攏緊了鬥篷,跟著祁胤行出了牢門,隻是在踏出牢門之前,她還是忍不住看了瑟縮的蕭凝心一眼,蕭凝心那樣一個心比天高的女人,為何會心甘情願地代她坐牢?
她看不見男囚室的狀況,她已經多天未曾見到過李暄了,她在天牢的一頭,看著陰森的另一頭,希望能探出點什麼,可是能看到的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祁胤行已經不耐煩到極致,他知道她在看什麼,她想通過層層黑暗,看到李暄,他才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祁胤行拉過她的手腕就往天牢外麵走去。